阿格尼在荒芜的花田中,从状态相对比较好的花上摘下雄蕊,采集花粉。
他一点一点地收集花粉。在进行这项作业的同时,尽可能地减少呼吸。
也就是说,他有注意进行作业时要小心,让自己可以辩解“我不是来吸花粉的”。
实际上,这种花的花粉很贵重。一瓶花粉的价格,比阿格尼几个内脏加起来还要高。
不是每个城镇都有像索尔提纳那样愿意收购内脏的店。既然不知道利莫里亚会如何,能确保旅费的手段还是多一点比较好。
而且万一发生什么事时,只要使用这个花粉就行了。
只要被幸福感支配,就算止痛剂或兴奋剂失效也能行动。
或者,对没有治疗手段的人使用,就能缓和疼痛与恐惧。虽然有莉莉娅在,或许没什么机会用到,但难得有这么贵重的素材,采集起来应该没有损失。
然后,他把摘下雄蕊的花丢进嘴里。
这种花原本就是靠吸收魔力生存,比一般的杂草更适合作为骗过魔虫的材料。
他咀嚼并吞下没有味道,只有甜美香气的花瓣后,魔虫的骚动稍微平息了。
同时,摄取附着在花瓣上的花粉后,难以忍受的绝望感也多少缓和了。这样应该多少能正常行动了吧。
把花粉收集到瓶子里,用花瓣填满肚子后,阿格尼再次沿着原路回去。
回到岔路后,果然被兰斯洛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
“……你去得还真久啊。”
“稍微费了点工夫。”
阿格尼自己也不太清楚地回答后,兰斯洛特露出不知是傻眼还是厌恶的表情。
“这样啊。”
幸好他没有继续追问,大概是怕自找麻烦吧。虽然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不名誉的误会,但总比被他知道阿格尼在嗑药好。
阿格尼没有特别说什么,兰斯洛特也没有特别说什么。
“嗯,喵嗯。”
阿格尼整理行李时,莉莉娅似乎醒了。
莉莉娅像猫一样伸展身体后,一屁股坐下,茫然地眨了几次眼。
“嗯……”
莉莉娅又转了转头,伸了伸懒腰,终于确实地睁开眼睛。
“啊,阿格尼也醒了啊。”
“嗯。”
“还好吗?有没有很伤心?”
莉莉娅担心地探头看着阿格尼。
“没问题,好像在睡着的时候就结束了。”
阿格尼这么回答后,莉莉娅露出灿烂的笑容,点头说“那就好”。
另一方面,兰斯洛特虽然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着阿格尼,但没有特别说什么。
从兰斯洛特看到的阿格尼的模样来看,实在不觉得“在睡着的时候就结束了”。
实际上,阿格尼现在仍身陷绝望与丧失感的漩涡之中。不过多少摄取了花粉后,已经好很多了。
“那么,差不多该出发了。太晚离开没有好事。”
“嗯,我没事了,阿格尼呢?”
“动得了……我会尽好盾牌的职责。”
三人各自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出岔路,开始前进。
“唉,这前面还有多远啊……”
“这你应该要知道吧。”
看不见前方的洞窟,感觉还很长。
结果,从那里走到出口,还是花了不少时间。
原因不是距离,而是迷宫。
从休息地点附近有岔路这点就能察觉,总之,道路错综复杂,到处都是岔路。
不知道正确路线的三人,只能从头到尾走遍所有岔路,走到死路就回头,不断重复这样的作业,因此被迫走了很多冤枉路。
不过,结界还有几个地方有效,所以没有遇到太多魔物。
阿格尼的身体状况不佳,魔虫的魔力也快用完了,现在能尽量避免交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就这样,三人勉强在体力耗尽之前,走出了洞窟。
洞窟的出口巧妙地隐藏了起来……或许该说是入口。
如果没有一点魔法知识,别说打开,连发现都很困难。
这里以前是旧圣都的紧急避难通道,所以设下了不少防御魔法。刚才的迷宫,应该也是防御魔法之一。
打开充满魔法要素的门之后,朝阳刺眼,对习惯黑暗的三人来说非常刺眼。
“已经早上了吗?”
“好刺眼啊,喂。”
太阳似乎是在地平线的彼方沉没之后才升起的。结果,除了休息时间以外,他们几乎走了整整一天。
“那就是利莫里亚吗?”
眼睛习惯明亮之后,环视周围,可以看到下方有一座小镇。
虽然小镇规模不大,但可以想象那里应该过着安稳的生活。附近有从山上流下的河川,也能享受到山的恩惠。虽然是偏僻的土地,但也可以说是丰饶的地方。
“对……不过,我也不是那么熟悉那个地方。顶多来过一、两次而已。而且还是第一次从这条路过来。”
“我想也是。”
那么,下方的小镇看起来很近,却也很远。
通往利莫里亚的道路是陡峭的山坡。要从这里下去应该很费力吧。更何况他们才刚穿过洞窟,处于疲劳状态。
“……我想吃点东西,可以吗?”
对于阿格尼的提议,兰斯洛特跟莉莉娅都立刻表示赞成。
幸好这里是山里,不愁没有可以拿来当食物的野兽。阿格尼很快就成功猎到一只冲上山坡的鹿。
虽然多少有些忧郁,但阿格尼处理野兽的技巧没有一丝迷惘。
看来花粉跟毒药的效果已经大致消退了。虽然魔力不足这点依然没变,但应该也能靠进食来改善。
莉莉娅将处理好的肉拿去烹调。说是烹调,其实也只是撒上盐巴拿去火烤的简单菜肴。考虑到他们正在野营,这样就足够了。
“好,那我们开吃吧。”
烤得香气四溢的肉,大大刺激了三人疲惫的食欲。
说到他们在洞窟里吃的东西,就只有肉干、糖果、水,还有携带用的硬面包。光是能吃到热腾腾的食物,就已经很有价值了。
“阿格尼吃那边的,不够的话就边烤边吃吧。”
“好。”
而且最重要的是,对阿格尼来说,摄取分量足够的食物比什么都重要。
携带用食物的分量,根本无法满足魔虫。阿格尼立刻咬了一口肉,魔虫造成的腹痛总算平息了。
“你真会吃啊……”
“别一直盯着看,会让人反胃的。”
“哈哈,我的神经可没那么纤细。没事没事,我反而觉得心情很好呢。不过,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莉莉娅看着只顾着吃东西的阿格尼,哈哈大笑。另一方面,兰斯洛特则是板着一张脸。
另外,兰斯洛特在学习之后,决定背对阿格尼用餐。要说舒适是很舒适,但相对的,他必须看着莉莉娅满脸的笑容,这让他莫名地静不下心来。
兰斯洛特原本就喜欢一个人用餐。就这点来说,他跟阿格尼还算合得来,但跟莉莉娅似乎合不来。
“等到了利莫里亚,我们去喝一杯吧,庆祝我们离开洞窟。”
“你自己去喝吧。”
就在莉莉娅跟兰斯洛特开始聊起天的时候,阿格尼的魔虫总算安分下来了。
“我说啊,莉莉娅。”
“嗯?”
能够用嘴巴做进食以外用途的阿格尼,总算加入对话。
“利莫里亚是个什么样的城镇啊?我没去过,所以不太清楚……”
“啊,利莫里亚吗?这个嘛,虽然什么都没有……不过因为离恩底弥翁很近,所以多少有些药、杖跟魔导书。另外,城镇的正中央有座很大的钟塔,那个还满有看头的。嗯,再来就没什么特别的了。毕竟那里是个偏僻的地方。”
也就是说,那似乎是个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城镇。
以阿格尼来说,他想问的是有没有[那种]药店,以及有没有愿意收购人类内脏的业者,但就算有,莉莉娅应该也不知道吧。阿格尼这么想,于是闭上了嘴。
“哎,大概就是个生产恩底弥翁粮食的城镇吧。要是没有利莫里亚,恩底弥翁应该会很困扰吧。不过就算这样,还是可以从其他城镇运来粮食吧。”
然而,越是听莉莉娅的说明,他对利莫里亚这个城镇的期待就越是低落。
“食物呢?”
“啊,这点完全不用担心。嗯。食物很好吃,这点我可以保证。还有,酒也很好喝!因为离山很近,水一定也很美味吧。”
“这样啊,那就好。”
“你们两个,这样真的好吗?”
兰斯洛特傻眼到不行,但莉莉娅是只要有酒喝就好的人,阿格尼则是只要有东西吃就好的人。对两者都不怎么重要的兰斯洛特来说,这是他无法理解的事情。
“不过,要是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久留无用吧。”
“嗯,如果想要名声,利莫里亚或许是最糟的选择。那里既悠闲又和平,什么都没有。”
“毕竟没有事件跟魔物,就无法成名了。”
“那么,我来袭击城镇吧?”
“那样也很麻烦吧。首先,如果是圣都那种人多的都市就算了,在偏僻的乡下城镇这么做有什么用?只会得到与劳力不成比例的名声。”
“这么说也是。”
虽然这段对话听在某些人耳里会很生气,但不巧的是,在场没有人对此感到不快。
因此,对话的最后,他们决定先在利莫里亚住一晚,之后再出发前往恩底弥翁。
“总之,抵达利莫里亚后,先喝个酒,好好休息个半天吧。”
兰斯洛特听着莉莉娅开心地这么说,同时思考着要怎么跟莉莉娅分开用餐。另外,阿格尼什么都没在想。
休息过后,他们慎重地下山。
构成陡峭斜坡的岩石,经过风吹雨打后变得更加锐利,要是随便触碰,很有可能会割伤皮肤。
而且最令人担心的是滑落。他们有时候会四肢着地,慎重地爬下斜坡。
……然后,终于。
“啊。”
一道愚蠢的声音传进兰斯洛特与莉莉娅耳里,两人视线前方的阿格尼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最后阿格尼被锐利的石笋般的岩石刺中,停了下来。
“……呜、哇啊。”
“小心点,莉莉娅。明天就可能换成我们。”
莉莉娅表情僵硬,兰斯洛特则是忍着头痛,慎重地、慢慢地爬下斜坡。
……之后阿格尼偶尔也会滑落。
仿佛看准两人快要失去集中力、紧张感快要变弱的时候,阿格尼就会滑落,每次都会在两人面前露出凄惨的模样,反而让他们能够平安下山。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直接跳下去还比较快。”
“那样也不太好吧?该怎么说,身为一个人,那样不太好吧?”
“莉莉娅,事到如今就别对阿格尼说人话了。别把他当成人类,当成安静的怪物就好。”
“阿格尼,他那样说你。没关系吗?”
“没关系。”
“没关系吗!?”
“啊,对了。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下次要再爬这座山的时候,只要砍下阿格尼的手臂,用绳子绑起来往上丢就好,剩下的身体就烧掉。这样就会从手臂开始再生吧?然后你再把绳子固定住,我们两个就能轻松爬上去了。”
“原来如此,好主意。”
“……哇哦。这招好厉害……不对,阿格尼也很厉害,不过兰斯洛特,你也很厉害。”
三人一边聊着,一边朝利莫里亚前进。照这个速度,应该可以在中午前抵达城镇。
进入利莫里亚之前,他们先到附近的河川,洗掉阿格尼身上的血。弄脏阿格尼身体的,与其说是魔物的血,不如说是阿格尼自己的血。不管怎么看都很诡异。
之后换好衣服,三人总算可以进入城镇了。
“这样啊,阿格尼需要换很多衣服呢。”
“是啊。基本上遇到盗贼的话,就从他们身上抢衣服给阿格尼换。”
莉莉娅坐在地上,直到阿格尼换好衣服为止,她都一直望着远方发呆。听到兰斯洛特的话,她终于开始担心了。
“……我是不是跟错人了?”
“哈,你竟然说这种话。”
莉莉娅的话让兰斯洛特笑了他露出艾米丽看了会受到冲击的笑容……说道:
“我来帮你跟前辈说句话吧……[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