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这宫廷之中的氛围竟是比当初陛下初登皇位、大力排除异己时更为沉闷压抑。
整个皇宫都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着,宫里的侍从侍女都像是被割了舌头,大气不敢出,如同木偶一般沉默。
陛下本身就不是一个好性子的人,近段时日,陛下书房的红地毯已经换了好几次,即使侍从将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擦拭干净了,可还是能闻到血液的味道。
皇太子虽然性子冷淡,不易亲近,可对贵族也好侍从也罢,只要不触碰皇太子的底线,那么殿下就会像无视路边咯脚的石子一般将其漠视掉。
可现在只要宫中有任何人妄图谈论猜测亦安已经死掉,那么就会受到殿下的严惩。
最爱在玫瑰园喝下午茶的皇女殿下取消了茶会,将玫瑰园封闭起来,说是在亦安回来之前不再打开,并且成日带着人搜寻亦安的下落。
听说皇女殿下十分自责,“如果不是我让安出宫到孤儿院来帮我的忙,也许他就不会出事。”
但要说皇室成员中最不可控的就是二皇子殿下,二皇子平日里脾气就不太好,他阴晴不定,周身伺候的人常常拍马屁拍到马屁股上,现在更像是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面容暴戾,让人望而生却。
现在别说提起亦安的名字,就是见到与亦安面容相似的诺克,殿下都会发好一阵脾气。
说起诺克,有侍从觉得奇怪,明明亦安受伤失踪下落不明,众人猜测怕是悬了,再过些时日等到皇室成员感情淡去,放弃寻找,那么诺克就是唯一一个与去世小皇子有着相似容貌的人。
那他没准会成为下一个亦安。
按理来说,诺克此刻理应欢喜才对,但令人诧异的是,他那张秀美的面庞却阴云密布,如同从冬日里那口结满寒冰的深井底部艰难攀爬而出的水鬼一般,散发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的气息。
有心存野心的侍从妄图攀附诺克,到诺克面前极尽奉承之言,言语中还对亦安进行贬低。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亦安已经死了?”诺克脸上带着笑,明明是一张十分柔美清秀的面容,可那表情却像是只现于皮肉,阴恻恻的。
可急于讨好的侍从压根没注意这些不对,以为诺克是想要自己主动表明忠心,坦然道,“当然,在国都大费周章地寻找了这么些时日,若能找到早就找到了,那人若是活着,必定会回宫,可他没有,看来他已经是被河底的鱼儿啃食殆尽,尸骨无存了……”
诺克没有说话,那些侍从没发现,他看他们的眼神如同看一具尸体。
这些妄图攀附诺克的侍从没有等来诺克的重用,相反不是无故摔断腿,就是摔断胳膊。
而他们最后都会以无法胜任皇室侍从的工作而被赶出皇宫。
都是一群肮脏至极的东西!
诺克将所有情绪藏在心底。
皇后整日待在小神殿,祈求艾拉神赐福于亦安,保佑他逢凶化吉,诺克看着只觉讽刺。
尔琳大概是宫中对亦安最愧疚之人,所有人都知道贵族派是冲着她来的,亦安只是受了无妄之灾。
整个宫里都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阴暗下。
——
“安,靠近一点。”伦纳德鼓励道。
亦安这才走近了一些,看着面前的母牛和小牛犊。
面前的母牛和小牛犊是伦纳德和苏西救治了一天一夜才救过来的。
“你可以摸摸它的脑袋。”
亦安依言摸了摸母牛的脑袋,母牛很温顺,不但不抗拒,反而用舌头舔了舔亦安的手心。
他再对上母牛那双黑亮温和的眼睛,心中竟然有些许感动。
“我以为它会不高兴呢。”亦安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曾经也摸过什么动物,但是那种动物脾气非常不好。
闻言,苏西笑了笑,“怎么会,在奥尔森帝国,牛被认为是最慈悲善良的生物。”
说完,苏西看了一眼站旁边无动于衷的特奈,笑着道,“特奈,你也可以像安一样,尝试着摸摸它。”
“不用了,母亲。”特奈拒绝得很快。
见状,伦纳德毫不留情地揭短,“好了,苏西,我们的儿子可是个爱干净的家伙。”
“我还以为,跟我们旅行这么久,特奈的洁癖早就治好了。”苏西十分无奈。
听后,亦安有些讶异,他从来不觉得特奈有洁癖,明明他还跟他一起躺干草堆呢。
特奈没解释,只是道,“是好上一些了。”
风清气朗,他们投身的人家是在一处山坡上,下面就是大片的牧场,草地辽阔,天蓝云高,牛羊成群。
亦安看到这一切只觉神清气爽,他张开双臂,迎风奔走,嘴里发出爽朗的笑声。
“就这么开心吗?”特奈跟上亦安。
“特奈,你闻到了吗,是土地和青草的味道。”
亦安停到一处,高仰着头,闭上眼用力嗅着。
“嗯,闻到了。”特奈眼睛都不眨地紧盯着亦安。
亦安的头上有一棵高大挺拔的绿树,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打在亦安脸上,光影让亦安的皮肤几乎透明,透着一股随时要被风吹走的感觉。
特奈认为这里站着的亦安比身处皇宫众星环绕,锦衣华服,珠宝堆砌的亦安要更加自由快乐。
似是感觉到那股虽不灼人,但难以忽视的视线,亦安突然转过头,睁开眼,眼睛里笑意明显,似星光点点。
“怎么了?”
风吹过,特奈眨了眨眼,将所有情绪压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想今天晚上是吃奶酪面包,还是奶油土豆。”
闻言,亦安嘴角的笑更大了,“特奈你变了,你现在脑中也只想着食物!”
特奈任由亦安调笑,语气带着一丝宠溺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当然了,谁让我身边有一个只想着吃的家伙。”
“喂,你说什么呢!”亦安跳上特奈的背,故作生气道。
特奈稳稳托住了亦安的身子,往上颠了颠,让亦安爬得更舒服,然后笑着道,“请林亦安大人原谅我的无心之言。”
“哈哈哈,原谅你了,”亦安趴在特奈肩头笑着,“我猜今晚应该是吃奶油土豆,厨房里还有不少土豆呢。”
牧场的主人为了感谢他们救了自己的牛,将山顶的一座小房子给他们借住,还时不时送来自己种的土豆或西红柿。送来的土豆实在是太多了,苏西近来都在做有关土豆的料理。
“我猜应该是奶酪面包,还有培根,毕竟我们已经吃了好几天土豆了,母亲也该换换口味了吧。”特奈猜测道。
“不,不不,你不懂,只要我们夸苏西阿姨的土豆料理做的好,那么接下来一个月来餐桌上顿顿都能见到土豆。”
“我不信。”
“那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赌今晚有没有土豆!”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