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七,别怪我母亲,她……是个很善良的人。她只是……只是……”
程峻语无伦次的想解释着什么。
叶小七柔柔应道:“我怎会怪她?我若真生气,就不会再踏进你将军府。我其实很羡慕你,有这样一个为你筹谋的母亲。她可以为了你,甘愿做那个引人唾骂的坏人。她做这些,只是想为你挡些风雨……程峻,我也是有娘亲的,我的娘亲,也这样没底线的护了我七年,直到她离开那一刻,死不瞑目……眼神,定格在我身上……”
叶小七哽咽的低吟让程峻心碎,他缓缓站起来,伸出手,隔着桌子,抚摸叶小七脑袋:“小七,对不起!”
叶小七笑得有些惨淡:“我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母亲,我很想她!很想很想!真希望,她在天上能看得见。她的宝贝女儿,有烧鸡吃;还有两个疼爱她的哥哥;还有一个,为了查清当年全部真相,还安氏公道,铤而走险,频繁出入相府的义母。”
程峻瞬间破防,绕过桌子,把叶小七搂在怀里:“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带你进宫,还差点让你出事!”
程峻身上有股淡淡的皂角香味,叶小七深深吸一口,陶醉的埋在他胸口,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孤独。心口的暖意渗透全身,让她温暖又舒畅。两只手,下意识把程峻的腰环住。
程峻身子一紧,紧接着,心头欣喜若狂。他紧紧搂住叶小七,低下头,闻着她头发上的清香,手上摩搓着她柔软的乌发,迷醉得不能言语。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感受着对方炙热的体温,恨不得时间凝固,没有昨天,也没有明天,就在今日,就在此刻,将他们拥抱成一体的身躯凝固成永恒。
门外,程夫人眼泪稀迷,她转过身,缓缓走下楼道,湿润通红的眼眶让楼下的跑堂小厮有些束手无措:“夫人,您……是没找着人么?”
程夫人拿起手绢,擦干眼角的眼泪,打开笑脸,吩咐店小二:“找着了,他们有事商量,你们,莫要上去打搅他们。”
店小二答应着,看程夫人离开大门上了马车,又一脸疑惑的看了看二楼那间厢房,便又忙去了。
马车里,程夫人再次潸然泪下。
叶小七刚才那番话,让她几乎要站不住。
这样心思细腻的叶小七,这样苦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安穆的亲生女儿,也是穆姐姐的女儿,她竟差点害了这孩子。
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么?
程夫人早就看出来,峻儿爱叶小七入骨。
她一直以为自己儿子是一厢情愿,但今日看着,叶小七其实也早就依赖峻儿,她只是不敢面对,或者不敢让自己陷入这份柔情,她叶小七只是害怕自己再也狠不起来。
这些,一生经历风霜的程夫人怎会不懂?怎能体会不到?她只是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一时看不到叶小七。
程夫人抬手,“啪”的给自己狠狠呼了一巴掌,嘴里自责:“糊涂东西!看你干了什么蠢事?”
昨日,程峻从宫里回到府上,整个人失魂落魄,跟程夫人也不说话,径直回到自己寝殿,关上门,晚膳也不吃。
程夫人担心得一宿没闭眼,又不敢贸然去问。她知道,儿子已经知晓,自己故意给叶小七换上那套衣服,就是为着吸引皇上的注意。
痴情如峻儿,怎能原谅母亲的做法?
他不跟母亲说话,已经是最大的隐忍。
大清早,原本是休沐的程峻尾随叶小七出门,程夫人不放心的跟在后头,直到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刑部大狱。
起初,程夫人还诧异,程峻能自由出入大狱很正常,毕竟他是将军。但叶小七怎的也能自由出入?
但她很快又想到叶小七腰间那块玉佩,便苦笑出声:那是赵弘这个皇上的随身之物,如今给了叶小七,只要叶小七出示玉佩,谁敢拦她?
程夫人就在不远处一小饭庄守着,等到叶小七出来,进了茶楼。不久,峻儿也跟着进去。
她尾随着,打着寻人的幌子,来到茶馆二楼厢房前,听到叶小七跟自己儿子的对话。
马车摇摇晃晃在石板路上轱辘辘向前行驶,程夫人浑身通透了一般,来时路上的满脸忧愁已然消失殆尽。
“一定是你们把女儿送到我跟前,让我保护她,是不是?安大哥,穆姐姐,你们放心,从今往后,叶小七,就是我程禅的亲生女儿。不!是我的好儿媳。有我程禅在一日,必定护她周全。你们的冤屈,我程禅必定查个水落石出,我必定逼那个人,还你们清白。”
程夫人喃喃自语,马车碾过一块突起的石块,“咕咚”一声,震得程夫人身子一晃,她回魂了一般,掀开门帘往外吩咐车夫:“掉头,去相府!”
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找相府的老太君聊天,也该去问个安了。
茶馆里。
程夫人走下楼时,程峻眼帘一动,他知道,母亲已经离开。
从母亲尾随,他就察觉。
他没出声,就是想让母亲亲耳听到他跟叶小七的对话。
他想让母亲明白,他跟叶小七,早就相熟得不分彼此;他更想告诉母亲,自己有多疼爱叶小七;而叶小七,更是当他像个亲人,不管他程峻的母亲做下多过分的事,叶小七都不会真的生气。
那是因为,叶小七心里,也早就有他程峻一席之地。
母亲下楼时平静的脚步声,让程峻明白,母亲接纳了叶小七。
这点,程峻从不怀疑。母亲那样善良的人,怎会不接纳如此优秀的小七?
叶小七察觉到程峻的异样,从他怀里抬起脑袋,扑闪着灵动的眼睛,俏皮一笑:“我头发都被你揉乱了。”
程峻一愣,慌忙松了手,但人没离开,还是松松的搂着叶小七,笑得极为宠溺:“一会我帮你疏回去。”
叶小七笑着推开他:“你那粗手,别给我弄成个鸡窝头……”
她说着话,眼睛朝门口斜了斜,故作神秘的问道:“走了?”
程峻身体一僵:“你……知道母亲过来?不是,你刚才是演给母亲看的?”
叶小七笑得灿烂如花:“你说呢?”
程峻恨得牙痒痒:“叶小七……你……”
叶小七咯咯笑着把脑袋埋进程峻怀里:“这次,不演了。”
程峻瞬间浑身麻软,他缓缓弯下腰下去,小心捧住叶小七有些泛红的脸,动情说道:“小七,这是真的么?”
叶小七带着笑意的双眼慢慢收敛,恢复认真,她定定看着程峻:“程峻,我一个人,孤独了十几年,太久了。你再不来,我都怕自己支撑不下去……”
程峻心头揪痛,猛的把叶小七搂进怀中:“对不起小七,我来晚了。”
叶小七在他怀里轻轻摇头:“不晚,刚刚好。”
……
相府。
孙老夫人乐呵呵的把程夫人迎进屋内:“你再不来,我都快闷出蘑菇来了。刚好,西域又进贡了一批上好的奶酪,老身让小的们溶进浓汤里慢慢温着,一会暖暖的喝上一碗,保你再鲜活十年。”
程夫人笑得脸上生花:“老太太好福气,有这样孝顺的孙辈,多少人修几辈子也修不来呢。”
“你少替他们说好话,那几个猴孙,我还不知道?他们整日上跳下窜,没个消停,就是想从老身这里扣好处。哪里比得上你家峻儿,忒挣气,皇上都夸他三分好……”
孙老夫人笑着让座,程夫人依着椅子坐下,两人又开始细细索索唠叨个没完。
门外不远处的小厨房,穆泱把熬好的奶酪浓汤装了碗,放在托盘里端出来,缓缓走向孙老夫人的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