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珂坐在椅子上,正恼怒的往地上摔东西,抓到什么就摔什么。
还好家里也没个贵重物件,她再摔,也就那几个破碗破杯。
“你又发什么疯?”翟震不耐烦的瞪了翟珂一眼。
翟珂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淌:“父亲,我喝了这么久落胎药,怎没有动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那个坏种在肚子里一日,女儿就害怕耻辱一日……”
李大夫告诉她身体已经调理好,可以吃落胎药那一刻,她就迫不及待吃了药。
谁知,一天又一天过去,落胎药一碗接一碗的灌。
肚子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反而更结实了,还长得挺快,腰身竟是比原来大上一圈,她怎能不怕?
翟震看着女儿微微隆起的腹部,更不耐烦了:
“生气有什么用?那就继续吃!吃到落了胎为止。”
“还吃?我都吃得作呕了!”
“不吃难不成生下来个坏种?”翟震“啪”的一声,把毡帽往桌上一甩,坐下来,想灌上一口茶,顺顺气。
但茶杯早就被翟珂打碎,他只能拿起茶壶怼嘴灌。
“你二哥可有回来过?”翟震灌上一大口茶水,缓过来劲,才开口问翟珂。
翟珂赌气的一扭头,不看父亲,也不说话。
翟震叹了口气:“回头父亲再问问李大夫,看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问他有何用?他准会推脱胎儿太稳固,一时半会没动静,再多喝药……我已经喝得够多的了。父亲,要不,换个大夫看看吧,这个李大夫,女儿总觉得不靠谱。”翟珂眼眶一红,忍不住又开始抱怨。
翟震沉默半响,说道:“再找大夫,只会暴露咱们的行踪,崮儿涉嫌大罪,连带着咱们整个翟家都有嫌疑,都上了通缉榜。你想大家都被抓进去不成?”
“那女儿怎么办?您是逼女儿去死么?”
“哎,等你二哥回来再做打算吧,他去山里取些银子,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咱们已经窘迫好长时间,没点银子,连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请大夫了。”
翟崮当初打劫回来的银子,分装后,偷运出去,藏到了山里的窝点。
那山里的人都是他们翟家以前私养的,每日当成军营操练,他们必须继续养着,必要时,可以成事。那是他们翟家最后的据点跟底气了。
通常情况下,他们不轻易往那里走,一来担心暴露自己行踪;二来,被有心人追踪到那个据点,用来做文章,那翟家就真的完了。
这次,若不是手头紧张,京都又布防得极紧密,翟崮不好再下手打劫,只能回头取点银子应急。
两人正说着,只听得外头吱呀一声,有人开门进来。翟震一把抓住桌上的佩剑,警惕的盯紧进门处。
只听到进来的人小心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动作随意,不像暗探或粗鲁的追兵。
翟震握紧的拳头一松,是翟崮。
一身补丁的翟崮出现在门口,他拉下脸上裹着的面巾,露出刻意装扮的灰扑扑的脸:“父亲,我回来了。”
他一边脱下那身乞丐装束,一边拿眼看桌上是否有吃的,然而没有,不但没有吃的,连碗碟都摔碎了,一地碎片,也没人收拾。
看到父亲跟妹妹期待的眼神,翟崮沮丧的说道:“别看了,银子没拿到,差点暴露行踪,我还是绕了好远的路,才赶了回来。”
翟珂顿时泄气。
翟震也是心头一紧:“有人盯上了?”
翟崮点头:“嗯,还好被我甩掉了。”
“那……”
“父亲放心,我发现有人尾随,只在山里绕圈,没往据点去。让他们以为我只是到山里寻野味。”
翟震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那就好,银子不银子的,就别去动了。另想办法吧。”
翟珂皱眉:“那什么行?我都这样了……你们都想逼死我不成?”
翟崮看了她一眼,说道:“实在打不下,二哥想办法送你去乡下吧,在那里生下来直接送人,总比在京都好……”
翟珂尖叫出声:“生下来?不行!我不要!……父亲救救我,女儿宁愿死也不生,那是个坏种,是畜生……我才不要生一个魔鬼出来……”
翟震低沉的喝了一句:“喊什么?还怕人家听不到?”
翟珂不听劝,依然哭喊:“这破地方,有谁会听到?听到又如何?女儿反正也不想活了,横竖大家一起死……啊!二哥你打我?你敢打我……”
随着“啪”的一声响,翟崮刚收回打人的手,翟珂就捂着脸冲上来,对着翟崮就是一顿挠抓,嘴里哭爹喊娘,整个人头发凌乱,蓬头垢面。
翟崮嫌弃的躲闪着她,嘴里一边怒斥:“不知羞的东西,不是为着照顾你,我跟父亲早就跟大哥一样,躲进大户人家隐藏起来了。你还整日无理取闹,何苦来?”
翟珂更疯了:“我愿意么?我自己愿意这样的么?都是你,都是你们……得罪了人,人家报仇报到我头上了……母亲说的没错,报应,一定是报应!”
翟震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若不是自家女儿,他早就一剑劈下去,让翟珂身首分离了。
翟崮一个不小心,被翟珂尖锐的指甲挠到,脸上被划开一条血印,火辣辣的疼。
他伸手一摸,手上的血迹让他大为光火,抬脚“彭”的将翟珂踹倒在地,指着她鼻子咬牙切齿道:
“翟珂你给我听好了,若真有报应,你自己那份,足够报应到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自己干过什么,自己不知道么?那些栽赃的信件,不是你借着去找兮儿玩,偷偷塞进他父亲书房里的?是不是你自己跟父亲说,让他必须杀掉兮儿?兮儿比你漂亮,兮儿手里的稀罕玩意儿比你多,你要把她那些玩意儿抢过来不是?……”
“够了!”翟震“砰”的一拍桌子,怒喝出声:“滚,全给老子滚出去!”
翟崮翟珂顿时噤声。
父亲真的发起怒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真不敢惹。
两人惊恐的对望一眼,尽管心有不甘,还是灰溜溜从门边躲了出去,分别进了自己房间,再不敢吱声。
翟家破旧的棚屋,瞬间陷入沉寂。
今晚,翟家没人吃得上饭,一来没钱,二来也没人有心情煮那点剩下来的发了霉的面,只能饿着肚子入睡。
翟家门外不远处,隔着一户人家,叶小七静静坐着,手里不停的把玩着一把飞刀。
贫民窟的围墙不厚,叶小七听觉敏锐,翟家刚才那一番吵闹,他听了一耳朵,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