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憩起来,顾桓祁正想传洛知微来尚宸殿伴驾,可想着洛知微说的那些话,若偏宠太过,只怕洛知微在后宫恐怕也未必能顺遂。
顾桓祁索性自己看起了折子,一本还未看完,吴皇后便来了。
“皇上,皇后娘娘有要事求见。”江义敏躬身入殿,将一碗甜酪放在了顾桓祁的手边,“这甜酪是皇后娘娘亲手做的,因为记挂着皇上不喜甜食,没放太多糖,皇上可要尝尝?”
顾桓祁将手中折子扔在一边,抬眸不悦道:“皇后既然有要事要见朕,朕还能吃得上这甜酪吗?”
见顾桓祁凛眉一瞬,江义敏又躬下了身子,将吴皇后请进了殿中。
思渺宫里,应暇来传了一句,皇后娘娘邀众嫔妃往碧凰宫一叙。
“有劳应暇姑姑了。”
洛知微乖巧应下,不紧不慢地坐在铜镜前梳妆起来。
“小主今日穿哪件衣裙,还是烟青色?”竹叶说着,将一支海棠簪子簪在了元宝髻上。
“这花簪不好看,不戴这个。”洛知微从妆奁中挑出两朵珍珠绒花,递给了身后的竹叶,“还是烟青色吧,想必皇上皇后都在,穿烟青色...”
想着吴皇后的样子,洛知微忍不住扬起了嘴角,“穿烟青色有趣些。”
洛知微到碧凰宫门口时,贤妃刚下轿辇,已经换了件群青色的衣裙,在盛夏的日头下,实在夺目得很。
两人目光交汇一刹,彼此会意,皆笑了笑。
“嫔妾见过贤妃娘娘。”
“起来吧。”
洛知微随着贤妃入了碧凰宫,便要往正殿去。
贤妃低声问道:“怎么皇后也传了你来看戏?”
“回贤妃娘娘的话,应暇姑姑来传话时,说是邀六宫嫔妃皆来叙话。”洛知微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倒影在眼睑下处,眨眼间,倒生出两分灵动来。
入殿时众人已经在了,顾桓祁正对着如嫔问了两句,“听闻你又伤了脚,如今可好了?”
如嫔笑意温婉,“臣妾谢皇上关怀,伤筋动骨,如今将养些时日,倒也好些了,只是行动艰难,还好有皇上从前赐的肩舆代步。”
正说着话,贤妃与洛知微便入殿了。
如嫔仍在说着什么,顾桓祁便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又是烟青色,顾桓祁笑着,满眼爱意。
方才还在想念着的人,如今出在了眼前,洛知微的裙摆微微摇曳着,拨动的却是顾桓祁的心弦。
吴皇后的笑意僵在脸上,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底的烦闷与妒嫉。
就连贤妃也看出了顾桓祁眼中浓烈的爱意,心头一紧,这么多年了,他对那人的爱竟能这般,毫无退减。
贤妃上前福身道:“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洛知微在贤妃身后也福下了身子,“嫔妾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殿内众人周全了礼数,方才坐下,顾桓祁才敛正心神,“皇后邀众人前来,所为何事啊?”
洛知微将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坐在一边垂着眼。
贤妃的目光掠过众人,又看向了凤位上的吴皇后。
吴皇后福下身子朝顾桓祁道:“自皇上登基起,便以仁德治天下,谁料后宫出了滥用私刑,草菅人命的事,是臣妾治理无方,请皇上责罚。”
顾桓祁沉下眸子,冷眼看着。
吴皇后继续道:“如嫔丧子,落霞宫的纸鸢指认是贤妃将如嫔推下了凉亭。”
“皇后娘娘慎言!”贤妃扬声打断道:“她那可分明是污蔑,怎么能叫指认?”
吴皇后并未停下,继续道:“中秋那日,阖宫上下都知道贤妃将纸鸢的皮剥了下来,做成了灯笼,可这几日,却在不见那纸鸢的踪影。”
顾桓祁抬眸,看向坐在侧首位的贤妃,想起那人皮灯笼,顾桓祁的脸上竟也浮起一丝悲伤之色。
“可臣妾今日着人查了一番,已经找不到了纸鸢的行踪,无论落霞宫还是慎行司亦或者辛者库,各宫各殿,皆不见此人。”吴皇后看了一眼贤妃,目光中带着悲悯,“臣妾寻到了这几日在落霞宫外当值的宫人,其中一人曾在入夜时看到落霞宫的首领太监范宝吉曾将一麻袋运出了落霞宫,直至清晨在孤身返回。
那宫人如今正在殿外候着,皇上可要将人传进来盘问?”
洛知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惋惜地摇了摇头。
顾桓祁闻声看向一旁的洛知微,想来是这乌烟瘴气的烂事情惹得洛知微心里也难受起来了。
如此一来,顾桓祁更是不悦起来,横眉看向贤妃,“贤妃,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贤妃闻言起身,向顾桓祁福礼后,竟有些莫名其妙地向吴皇后道:“皇后娘娘若是想知道纸鸢的下落,直接问臣妾便是,何必如此大费周折?”
吴皇后看向贤妃冷笑一声,“本宫问你,你肯答吗?”
“皇上明鉴,”贤妃挺直身子立在堂下,“臣妾向来循规蹈矩,不曾忤逆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问起,臣妾自当如实相告。”
还不等吴皇后继续问,贤妃转过头,看着身旁的苏贵人,“莫非苏贵人昨晚梦魇,也是纸鸢托梦给你吗?”
顾桓祁想起昨夜之事,看向一旁神色憔悴的苏贵人。
苏贵人打量了一眼皇后,见皇后朝自己点了点头,才起身朝顾桓祁道:“皇上明鉴,嫔妾中秋那日在落霞宫见了那人皮灯笼后便日日心下不安,昨夜便是梦见那纸鸢在梦中哭诉,才会受了惊吓。”
贤妃冷笑一声,斜眼看向苏贵人,又朝上首位的顾桓祁道:“皇上明鉴,臣妾确实拔了纸鸢的皮,一是因为纸鸢叛主,皇上也曾说过,纸鸢是落霞宫之人,任由臣妾处置;
二来若纸鸢不重惩,后宫人人叛主便无忠仆,臣妾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然而纸鸢仍不愿说出是受谁指示,臣妾才会让范宝吉将纸鸢送出了宫。”
贤妃字字铿锵,吴皇后蹙眉追问道:“送出了宫?”
贤妃眼角眉梢自得得很,噙着笑意温顺道:“臣妾自然知道皇上以仁德治天下,若指示纸鸢之人知道纸鸢的下落,臣妾担心纸鸢会被杀人灭口,便暗暗将她送出了宫,想等事情过去后,才向皇上求这份恩典,在内务府的记档上记下纸鸢已出宫之事,如今事已至此,臣妾便也不瞒着了。”
苏贵人睁大了眼睛,看着站在身边的贤妃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由向后踉跄了一步。
吴皇后紧绷着脸,横怒道:“贤妃,你说是送出了宫便是送出了宫?谁知道你送出宫的究竟是活的纸鸢,还是一具尸体,想要毁尸灭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