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话说萧玥以“花木兰”的军姿上场,当众表演了一个无才无艺、只是站桩的“人形德字”。
且不说皇帝叶二是不是真心夸奖,反正也得了当朝皇帝一个“慧质兰心”的表扬了不是?
萧玥退下。
只听那言子夜道:“东越皇帝陛下,东越女儿个个才艺出众,我西昌大开眼界。”
看一眼萧荣,
“我与萧荣王子也想出点力气,为这国宴增添一点光彩。以表感谢陛下盛情招待的拳拳心意,以及我等友邦的和谈诚意呢。”
“且说小王与萧荣王子来时,途经贵国代郡,
无意擒得代郡落英山中一只成年白虎。
众所周知,青龙、白虎皆为圣兽,
自古以来,便有祥瑞之名。
这白虎凶猛,擒获之时,曾伤我二人数名手下。
今日么?便借花献佛,将这祥瑞圣兽献与陛下。”
说着便拍手,只见数名胡服侍卫驱动一巨大铁笼,徐徐而入。
只听一声带怒虎啸!场上的空气竟似一冷!
那巨大铁笼森森,数名胡服侍卫中,有一二人都脸色略显不适苍白——
无它!只因笼中白虎入得殿来,一见场上喧嚣,更是连连狂啸!
显然闻得人气!更加上饥饿已久!
血腥味!极重极腥的血腥味!
萧玥一眼看到那笼中似有碎骨!
一时竟忍不住怒气狂涌,那碎骨是人骨!
言子夜,你这狗东西不做人!
那个什么萧荣王子,也不是个好东西!
白虎于场中,血红虎眼摄人!那凶兽声声狂啸,似要破笼而出!
男宾那边还略好点,毕竟多是见过大场面的朝中重臣、武将;
女宾这边已乱成一团!
多位世家小姐受惊,江晚亭更是死死拉住萧玥衣袖!
(萧玥没注意到的是,后妃座中,她那一直端方的亲亲大堂姐、木婕妤也没能绷住,眼中闪过一丝“终于还是来了!”的复杂后怕!)
萧玥脑中迅速搜索!
东越代郡,落英山风景优美,在东越诸郡中素有“第一秀山”之称!
她看到的东越地理志中,从无落英山有虎一说。
反倒是东越与西昌边境有一隶属西昌的夕照山,
山有白虎,方圆百里无人敢近。
从已有资料上,她能了解的地理生态及物种、气候上看,
这夕照山和她种花家的高黎贡山颇有相似之处。
这也不奇怪么,平行时空,总有种种重叠的。
言子夜花了大功夫,耗费人力物力,从夕照山运来此虎,当然是奉了西昌国主之命,要在这和谈国宴上搞点事。
这也符合西昌国主言子昊的贱人心态,老子打输了仗,不得不和谈!但,总要给你添点堵不是?
萧玥见台上叶二微微色变,便知自己猜测不错。
这西昌犬戎和谈之余,也想联手给东越立个威呢。
果然言子夜接着道:
“这白虎圣兽那日伤了我几名侍卫,闻了人血之气便食髓知味。这一路之上我以牛羊喂食,这虎竟然不肯。”
看着略有变色的叶二,言子夜微微一笑:
“听闻东越皇帝陛下登基之时,曾大赦天下。
但东越天牢,想来也还有几个重罪死囚——
恳请陛下准许,在这和谈国宴之上,以死囚喂这白虎,
也好让我等一观东越圣兽威风。”
叶二竟点头同意了!
叶二也不是个东西!
这是想表示你啥都不怕?见招拆招?
萧玥见男宾席满座大臣竟无一人出声异议!
连对面的少司大人都沉默不语。
她哥?恩,她哥在看她,用眼神对她说:你莫搞事!
萧玥:难道真要以死囚喂这白虎?
死囚纵然该死,但以活人饲虎?!
什么狗p圣兽!神兽!
它就是一只虎!它吃活人!它就不是东北咪咪!它很可恶!是凶兽!
萧玥再看一眼那喝着酒的九殿下!
是的,九殿下就更不在意了!
这战场之上杀人如麻的皇室亲王、天降煞星,
哪可能把区区几个死囚的生死放在眼里!
萧玥想,死囚该死,也该按律处决;
凭什么便要惨死在虎口!以活人饲虎,毫无人性!
再说了,这是古代,皇权至上、世家权贵当道,法制不全。
焉知这死囚之中,没有身受冤屈;或者有罪、但罪不至死之人?
若真有这样的人,枉死也就罢了,
还要被一只饿虎活活咬死?!
天道何在?
律法何在?
人,本是万物灵长;
若有朝一日,沦为货物、食物,
连“从容赴死”这种人权都无法保障——
这以“亿年”为单位的人类进化过程,
又所为何来?
以活人饲虎,是将这上亿年得来的文明践踏在脚下!
这,不能忍!
绝不能忍!
二)
萧玥心中狂啸!排山倒海!
过得片刻,10名死囚脚链声动,被宫中侍卫带入场中。
死囚中竟然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似已呆住,脸上有血痕眼泪!
那为首的死囚20余岁,见到那吃人白虎竟吓得动都不动!
看守白虎的犬戎侍卫一把将他推入笼中!
那已饿了多日的白虎一口咬住那死囚身躯!鲜血狂飙!
白虎见血红眼,死囚惨呼挣扎,那白虎便将他身躯一甩!
只见那死囚的上半身被甩到铁笼上,头骨破裂!红白鲜血脑浆迸出!
萧玥身边的江晚亭已吓昏过去!
无数女声尖叫此起彼伏!
方才还是曲水流觞的和谈国宴,瞬息之间便血腥四起!
铁笼之中,红白之物惨不忍睹。铁笼之外,另外9名死囚跪地,疯狂叩首、惨呼饶命!
方才还是贵女献技的歌舞地,这片刻却是烛影摇红、人面惊惶的修罗场!
三国和谈国宴之上,竟以东越死囚饲虎。
一死囚丧命,犬戎侍卫要再扔一人进笼——
台上太皇太后张清华面色微变,正要开口阻止!
只听得台下一个清越女声已出声:“住手!”
她出声之时便一扬手,用一暗器击中那犬戎侍卫手臂!强制暂停!
只见那身着艳色衣裙的女子越众而出,语声冰冷:
“我东越国力强大,所依者有三。
一, 皇帝陛下英明;
二, 各位大臣尽忠;
三, 我东越国法严明,一部《东越刑律》, 五刑、十恶、八议,条条分明;
以谋反、谋大逆、谋叛罪为十恶之首,
凶杀、恶逆、不道、不义等危害生命财产安全者,俱有严法厉刑。
自首减免刑罚,共犯区分首从。若二罪以上俱发,以重者论。
各位!
正因我东越立国以来国法严明,惩恶扬善,
才有今日之国强民安的清明盛世、朗朗乾坤!
小女不才,曾任点刑司录事,后升为司掌。
小女阅遍《东越刑律》,我东越刑律,共四百五十二条法条,
五万六千六百八十一个字,从头到尾写的就是四个字:
公平正义!
法,不向不法让步!
不枉纵一人!
不冤杀一人!
各位东越重臣!还有我东越友邦!
你们为君效忠!为国出力!
又何曾不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
继往圣之绝学,开万世之太平!
《东越刑律》共四百五十二条法条!
无一条款写明,可以死囚饲虎,以显凶兽威风,以彰盛世清明!
死囚该死!但应依律法,给他们一个公平的死法!
我东越盛世,以君为上,以臣为基,也以民为本!
死囚也是民!
是民,就应该得到为民的公平!
我东越皇帝陛下是英明之主,
宏图伟业,以天下苍生为念!
以民为本! 盛世自彰清明!”
这女子正是萧玥。
众人眼中的木二小姐!
在场众人只听这木二小姐冷冷说来,
艳色衣衫掩映着烛影摇红,她语声如风激寒冰!似有金石之音!
竟是气势夺人!
三)
太皇太后张清华也不禁多看她几眼,皇帝叶玄开口:
“木二小姐所言,甚有道理。”
说着也看了看她,唇边竟是一丝笑意:
“木二小姐,可还有话要说?”
萧玥立于场中,似闻到身后白虎的凶腥气息!
萧玥的手触过腰间“拈花”暗器,整个人便似出鞘长剑——
艳色之中,杀意顿起!
“三国和谈,本是为天下百姓计,以和为贵。
不宜再有猛虎吞食活人的血腥。
不过,这活人杀猛虎么——”
猛地抬头!看一眼台上叶二!
心想我今日便为你新皇立威,
替你杀了言子夜这王八蛋从他老家弄来的白虎凶畜!
萧玥:“木家小女,愿为我皇杀此白虎,献上东越杀虎之技!”
此语一出,举座皆惊!
木丹青惊呼!
木三、叶九、韩二立时站起!
只听言子夜冷冷发声:“木二小姐,你真要杀此东越祥瑞圣兽么?”
萧玥看他,冷笑:
“端王殿下想多了。这畜生若真是什么圣兽、神兽,自有神灵相护。
我一个区区女子,怎能将它杀死;
不过我见这畜生毛色不均,多半不是神兽,是个杂种!
端王不信,等我杀了这杂种便知!”
萧玥说“杂种”二字之时,狠狠盯住言子夜!
说的就是你!你这找来虎吃活人的狗杂种!
萧荣离言子夜最近,一看之下,发现言子夜竟脸色微变!
这言子夜喜怒不形于色,竟也有神色微变之时!
(萧荣自然不知道,言子夜母妃当年只是西昌皇后宫中侍女,被西昌先皇临幸后生下言子夜,这才为妃为宠、一步登天。
而当今西昌皇帝言子昊为皇后嫡子,言子夜幼年之时,不知听了多少句他大哥这句“杂种”。)
不止言子夜脸色微变,
东越皇帝叶二都有萧玥这句“多半不是神兽,是个杂种”震到!
叶二心想:民间那老话是怎么说的?
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家疯子九弟看上的女人,实在是——也疯。够疯。
那边他九弟,连同木三、韩二,三人正要冲出阻拦,
只见萧玥已闪电般冲到那凶虎铁笼外!
冲上去!近距离踩点!连发2枚“拈花”小箭!
白虎双眼血涌,被“拈花”刺中!
萧玥打开铁笼,那受伤的白虎便闻声而扑!
种花家的都知道,向来猛虎食人,便是一扑!再掀!三剪!
这白虎突然被萧玥以暗器刺伤,虎目流血,狂啸一声,疯扑!
只见萧玥以膝跪地,仰头向上——
将身体低伏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腰闪过!
那疯虎一扑未着,正要回身,萧玥从虎身后一跃而起!
她飞身扑上虎背,“流光”短匕寒光一闪,转眼间已匕锋尽没!没于虎颈!
白虎被刺!狂啸!想甩掉背上的萧玥!
萧玥头发散乱!稳住身形,拔匕再刺,竟是刀刀夺命!
萧玥狂刺之下,那虎轰然倒地。
众人这才看见,那虎腹早已被利刃所破,鲜血不断涌出!
原来萧玥方才弯腰低伏之时,竟已用“流光”上刺其虎腹!
是了,若不是那时便破开虎腹,她就算狂刺虎颈,那短匕有限,
加上她一个女子的气力,如何能在如此迸息之间,杀得此虎?!
这杀虎的几个动作如兔起鹘落,迅捷狠辣!
不过几息,萧玥已出铁笼!
木三、叶九、韩二,三人六目,看着她艳色衣裙之上沾着刺目虎血,
就那样矫矫军姿、一步步走到场中!
萧玥:
“诸位都看见了,这白虎已被我一个小女子击杀,绝非神兽。
果然,是个杂种。”
四)
萧玥于迸息之间“流光”弑虎,震撼当场。
其他人也就罢了,最为震撼的,当然是木二小姐那位老爹。
在场识得萧玥之人,多半都还对她的“彪悍”有所认知。
连杜琳琅都在午宴之上,亲眼见她以“拈花”暗器击碎宫灯。
可木家老爹却是第一回见到他家小女如此发飙,当众击杀凶虎!
其迅捷狠辣比他军中死士犹有过之——
话说那尖哨队的悍将们,也不过如此吧?
木家老爹虽听说过一些“萧司掌”的事迹,
但听闻终归是听闻,
哪如今日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平日里,只见这娇俏小女儿在家缠着她三哥撒痴撒娇,
哪里见过这等先破虎腹、再刺虎颈,刀刀夺命的疯狂?
她样子只有六七分似木家美男子祖父,这性子么,却是似了十成十!
木家娇女狠辣之余,一身艳红衣衫随风而动!
三分英气之中,竟也有十分风姿——
却不是贵女风姿!
是军中杀神风姿!
我的老天!
木老爹一时之间,又惊又忧!
本来他家小女曾沦落风尘,已经很难嫁得贵婿;
哪知还有今日国宴弑虎一战成名!
唉,他木家选婿之事只怕从此棘手——
木老爹惊忧参半,一时之间,竟无语可出、愣在当场。
木老爹又惊又忧!
九殿下看着满场青年男子盯着他的玥目不转睛,却是不惊只忧!
九殿下想着,
言子夜和卷毛三一样小气记仇,说不定马上便要求娶他家玥,
带回西昌“好好”折磨;
那犬戎王子也是一脸惊呆,眼中一丝痴迷早就让他想揍人;
韩小白脸就不说了,木三是她哥也不说了,
连那跟着木三厮混的司马徽都面露惊艳——
恩,有一个算一个,想从他手里抢人的,都给老子死!
九殿下以手缓缓抚过腰间“追云”长弓,已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