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贺年庚在酒肆诗会上一鸣惊人,赢得了店家两坛珍藏好酒,名声也在兖州城学子圈里打响。
有的学子往深的扒,无不惊叹贺年庚科举之路何其顺遂,从县试案首再到院试廪生,如今再道出惊艳才学,想必此次秋闱桂榜,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对于外头过高的赞誉,贺年庚尽可能的表现谦逊,有的更想借张书生和孟书生的关系同贺年庚交好。
但在这种时候,贺年庚深知不能再出风头,三天拒了九顿饭局,倒是偶尔请上俩位友人到小宅一聚,吃茶畅聊、品酒比赋。
贺年庚欣赏二人,除了他们的儒学思想与自己志同道合,更多的是张书生与孟书生都是敞开心眼的通透性子,结交起来不费劲。
锦绣生辰这日一早,贺年庚喊上年北年东去了趟市集,恰巧遇到走商从隔壁的徽州赶来羊崽兜售,想着这几日气候已经没那么炎热,正是适合吃羊肉的季节。
男人们屠杀羊崽的时候,锦绣和小罗氏赶紧将孩子带回后院,生怕两个小的见着血腥的场面,吓得一会儿不敢吃羊腿了。
弟兄仨娴熟地在院子里用木柴搭起了烤羊的篝火,不多会,张书生和孟书生也应邀前来,几个大老爷们围在火堆前烤全羊,吃茶说话好不惬意。
下午后半晌,迎风飘到后院的烤肉味儿,勾动了两个孩子肚子里的馋虫,锦绣和小罗氏跟着在孩子身后来到前院。
院子里开了一张大圆桌,叶婶子将洗好的碗筷摆好,备上清酒还烙了几十张薄薄的馍饼,方便大伙夹着烤肉吃。
表皮烤得金黄酥脆的全羊撒上孜然香料,那香味儿别说是孩子了,大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这时,顾轩和田草夫妻俩随着工人进到院子,小姑生辰这种大事,田种自然不想错过,跟来的还有迎来酒楼的几名小厮,每人手上都提了只食盒。
“小姑~,生辰快乐,草儿愿小姑岁岁年年皆安好。”
锦绣上前握住田草伸来的手,嗔笑道:“瞧你们,不是说好了到家里来吃,怎的还破费。”
不待田草说话,顾轩忙道:“小姑莫要与侄婿客气,不过是自家酒楼寻常的席面,你和姑父已是坚决不让我俩备礼,我和草儿总不能没半点表示,不然倒显得我们不敬重长辈。”
贺年庚闻言,抬眼微睨,淡声道:“有心了。”
顾轩连忙拱手作揖:“应该的。”
自从诗会那日起,顾轩待贺年庚更是多了几分礼数,如今外头都在盛传,娘子家姑父的才学指定能夺得桂榜,这可是他们二房日后的倚仗,必然得更敬重着些。
贺年庚懒得计较顾家这其中的弯弯绕,只要小两口别让他媳妇跟着操心,什么都好说。
锦绣一边一个拉着小罗氏和田草落座,明疏和丞佑巴巴的凑近篝火前,闻着烤肉香地咽口水。
贺年庚眼看全羊已经烤熟,再烤下去肉质该变老了,示意年东和年北将全羊上桌,桌面上垫了三层大油纸,酒楼伙计将带来的席面围着油纸周围布菜,腾出足够的位置放下整只烤肉。
不料,年东和年北正要提起烤架,孟书生一把挥开二人,拍着胸脯道:“诶,这种小事,我一人便能行。”
孟书生说罢,一顿操作猛如虎,仿佛一点感觉不到烫,更不怕被火星子撩着。
作为猎户出身的年东和年北简直都看呆了,他们以为,武夫出身的大哥读书赶考已出乎常人所料,如今还有个人高马大粗犷精壮的孟书生。
忽然觉得,他们这点底子都不够看的。
华灯初上,院子廊下点亮了几盏油纸灯笼,光线通明就着月色,大伙围坐在大圆桌前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叶婶子和工人也都被请上桌,此时此刻,在贺年庚和锦绣眼里,在座的都是身边亲近之人,不分亲近疏远,只图今宵畅快。
明疏和丞佑坐在一起,吃着大人分到碗碟里的烤肉,满嘴流油好不愉悦。
张书生忽然端着酒盏起身,敬向贺年庚和锦绣:“贺兄,嫂夫人,张某敬你二们,愿你们不辞青山,相随与共。”
贺年庚和锦绣闻言,连忙举杯示意:“快坐下,不过自己人寻常席面。”
张书生先干为敬,随后一笑,点头应声。
孟书生见状,也不妄多让,朗笑地举杯道:“我也敬二位,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些天,贺年庚和锦绣这对恩爱夫妻,羡煞他们这些旁人,孟书生年少时家境殷实,无奈而后家道中落,结发妻子一时受不了清贫的苦日子,寻了由头逼着他和离。
孟书生念在多年的夫妻情份,也便放了对方一条活路,和离近二十载的他潜心读书,无心再聚,便盼着通过自身的努力将来有一番成就。
贺年庚刚放下酒杯,觉得这两混球是想故意让他吃酒吃饱肚子,给他俩省出几口肉的意味。
“我谢谢你!”贺年庚抿下一口酒,同时也示意锦绣浅抿一口就是。
像是听不出调侃意味的孟书生,豪迈一笑,用公筷给两孩子碗里夹了几筷子肉:“孩子们多吃点儿,今个这羊肉烤得好。”
“谢谢孟伯伯。”明疏和丞佑礼貌又机灵的模样,让大人们瞧着无不稀罕。
忽然间,锦绣想念起家中的两孩子,还有远在儋州的丞延。
这次,她和年庚需等到放榜之后再返乡,也不知道丞舟和丞卿可有想他俩。
正想着,同席的顾轩和田草两口子以及众人,个赶个的同他们夫妻俩敬酒,祝词变着花样送来。
一时间,却让锦绣有些应对不暇,却也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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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桂榜放发的这段时日里,贺年庚更多时候留在宅中陪伴妻女,时儿教锦绣下棋,从执棋到布局,每一步的精妙之处都细细与之讲解。
锦绣对布棋局越发来了兴致,这日午后,夫妻俩再度于前厅下棋消磨时光,锦绣手执黑子,正思索着如何突围。
忽然,工人神色匆匆而来,身后跟来了同样焦急的孟书生。
“姑爷,娘子,孟书生来了。”
二人刚回神,孟书生已然大步上前,急切道:“贺兄,大事不好,张兄弟被衙门带走了。”
“什么?”锦绣低声惊呼,心头咯噔一跳。
贺年庚拧眉起身,“莫要急切,仔细说来情况。”
孟书生喘匀嗓子眼那口气,发生这么大的事,他能想到的只有贺年庚,虽说他们三人仅是萍水相逢的友人,这些时日的相处,情感早已超越寻常,用【挚友】相称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