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神色轻慢的瞟了她一眼,缓缓收回视线,语气变得漫不经心:“回头,我倒要到镇上好生问问,你林家是有多大的脸面,跑到县城做足了岳家的派头。”
林氏心头一颤,忿忿然的抱着闺女起身,怒吼出声:“徐氏,你敢!”
林氏话音刚落,房门应声被推开。
她一回头便看见贺年庚身后沉着脸的男人,立马露出委屈的神色:“相公~”
啪~
不想,林氏话刚出口,迎面来的是冲进房里的男人,兜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林氏被打懵了一瞬,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先前,贺丞景隔着门板恰好听见林氏拔高的音调,想他今日被小叔数落得无地自容,林氏竟还在楼上给他丢脸。
他贺丞景这辈子的脸,都让这女人给败光了彻底。
看见当众对媳妇动手的贺丞景,锦绣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心底鄙夷。
贺年庚来到她身旁,扶她从櫈上起身,柔声问:“可还好?”
锦绣莞尔,摇摇头:“我没事。”
闻言,贺丞景尴尬的抬眼看来,“小婶实在对不住,是我管教无方,让林氏撞冲了你。”
林氏委屈又气愤的看着男人:“你,你打我?”
林氏还想控诉,但对上贺丞景眼底的嫌恶,不禁心头一凛,憋屈得把话咽回嗓子眼,眼眶红得直掉泪。
锦绣神色淡然地看着他俩,嘴角轻勾:“想来,你们叔侄在楼下也聊了许多,于辈份而言,我与年贺是你们的长辈,却到底没有你年长,有些话你不一定真能听进心里,但有些事,你比谁都懂得衡量利弊。”
贺丞景闻言,眼神中似有震惊的看来,嘴唇嗫嚅又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锦绣眼底轻笑的与贺年庚相视一眼,复又道:“我没读过书,与你说不来读书人的大道理,便是看不过一个读了十几年书的秀才,放任一心为自己的爹娘在乡下吃苦卖力,捧着岳家在城里做脸面,这种事若让书院里的先生知晓,想来,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贺丞景心头一颤,神色惊慌的拱手道:“小婶,是侄儿糊涂犯傻,侄儿并非有意不敬爹娘,还望小叔小婶再给侄儿一次改过自身的机会。”
锦绣和贺年庚闻言,脸上的神色难掩轻蔑。
事到如今,贺丞景仍不觉得自身有错,一句【糊涂犯傻】粉饰他那张虚伪的面容。
贺丞景知道自己当下怎么表明决心,面前的叔婶都不会相信,于是心一横,说道:“明日,我便向学院告假,送林氏和孩子回乡下。此后,林氏将在家里替侄儿孝敬爹娘,日后侄儿定当努力读书科举,争取出头之日,回报爹娘这些年来的辛劳,答谢叔婶今日费心点拨。”
贺丞景的决定,倒是让贺年庚和锦绣意外的高看他一眼。
是个狠得下心来的主,有这般心性,若是用到正道上,潜心专研学业,还怕日后考不出个好前程。
林氏还没从怨恨里回过神来,就听见当家男人要把她和闺女送回乡下,眼里含泪忿然开口道:“凭什么送我们娘俩回乡下,我不回——。”
好不容易跟着男人脱离那破地方,怎能因为外人的几句话就把她送回去。
“闭嘴。”贺丞景咬牙,低怒喝斥道:“我岂是在同你相商,你既嫁予我,让你留在爹娘身边替我尽子女孝道,那是天经地义之事,由不得你不愿。”
林氏听出贺丞景话里的坚决,顿时如坠冰窟,还想开口辩驳,又听见贺丞景冰冷开口:“如若你嫌我贺家令你吃苦受累,那我便一纸休书,绝不阻你追求荣华富贵。”
林氏:……
【休书】二字,再次让林氏如遭雷击,连眼泪都忘了怎么流了。
她不敢相信,与他【心心相惜】多年的相公,轻易便将【休书】二字宣之于口。
此时此刻,林氏心里再怨,再恨,再恼,也不敢再有半分动作。
必然是担心,真的会被贺丞景休弃回娘家。
原以为这一趟都在她和老娘的盘算当中,谁曾想,却成为她被打回乡下的恶梦。
送走贺丞景一家三口,锦绣把延哥儿放回床上,舟哥儿这会子也醒了,兄弟俩又开始蹬着小短腿,哼哼唧唧的【友好】交流。
贺年庚让伙计上来将桌上的碗筷餐盘收拾干净,再送来一壶热茶。
夫妻俩回到桌前,回想先前生起的风波,都不禁摇头失笑。
“我说,上一世贺丞景怎的就没能晋级乡试,如他这般心性,不至于名落孙山才是。”
贺年庚为媳妇沏了碗热茶,缓声笑道:“心比天高,过于自负又岂是好事。”
锦绣想了想,觉得也是,像是想到了什么,端起茶碗的同时,促狭地对身旁的男人挑了挑眉:“话说,将来夫君若是考上秀才,可也会——。”
“休想!”
话未说完,刚抿进口里的茶水,猝不及防被男人的反应吓得倒呛。
咳——咳咳!
贺年庚没好气的抬手给她顺背,“这种事情怎能随意胡说,娘子该知道避谶的道理。”
锦绣:……
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锦绣要被他紧张的神色弄得哭笑不得:“我不过开个玩笑,瞧把你急的。”
贺年庚无奈的握过她的手,郑重其事地道:“将来为夫定会给你考出个好功名。”
锦绣瞧他严肃又破碎的神情,到底把嘴边的笑压了下来,心口暖烘烘的发胀,“好,我和孩子等着。”
贺年庚轻笑应声,抬手将她轻轻的揽入怀中。
不管耗费多少精力与时间,只要锦绣想,他定会如她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