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村长贺家。
身型肥胖,装扮是农家少有贵气的村长娘子,与当家男人端坐在堂屋吃茶嗑瓜子。
听闻徐家丫头和梁家派来的管事带着工人,还有村里几户人家的傻小子,在帮村里的庄稼地挖水渠,不禁讪然一笑。
“我说什么来着,蠢猪始终是蠢猪,一副穷人诈富的作派,刚赚了几个钱,便想以此拢络人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村长贺重启默然深思,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
不过,婆娘说的没错,向来听说徐家那胖丫头是个脑子不顶用的,徐家以为赚了几个钱,随便给村里那帮蠢才几个钱,便想着拉帮结派。
村长娘子接着道:“我说当家的,你可是忘了,旧年你请高人为咱家卜的卦象,只有徐家丫头能替咱家破劫,若是能给咱家生哥儿怀个一儿半女,我们家的福报还在后头呢。徐家老大也说了,那丫头小时候也曾被道士断言是极富贵的命格,不然,张婆子怎会如此宝贝。”
贺重启眸色深沉,思虑半晌,缓了缓道:“徐家现在有梁家做保,断然不会再同意两家婚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无论怎么说,这门婚必然得成,但得避开梁家的耳目。”
贺重启最后一句话语气深长,村长娘子了然意会。
若不是高人卜出卦象,说他们家将迎来大劫,而破劫的办法就是让儿子娶了徐家丫头,他们家才不会看得上徐家。
如今,旦凡看到宝贝儿子脸上落下的那道疤痕,村长娘子恨不能撕了徐锦绣。
她已经在心里盘算,待徐锦绣进了门她贺家门,定然好生收拾一顿。
思及此,眼底不由闪过一抹凶狠:“当家的,谁说咱家只有提亲这条路子,倘若咱儿子有手段,还怕那死丫头不愿嫁?一个名声败坏的贱丫头,除了咱家儿子,还有谁愿意要。”
贺重启眉眼一皱,意会婆娘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嘴角噙笑。
若是按婆娘的意思,倒不失是个好计谋。
如此,即便徐家背后有梁家撑着,失了名声的丫头不嫁也得嫁。
一场诡计阴谋在此刻,悄然诞生——。
某日晌午。
新房工地的后生,或蹲或坐在树头荫凉的地方吃馍馍喝米汤,大伙有说有笑的高谈阔论。
这时,有个后生冲贺年庚身旁的徐锦贵说道:“我说老五,听我家老子娘说,你家妹子和梁家的管事这几日带人帮咱村子的庄稼地,挖了不少沟子。”
徐锦贵嚼着嘴里的馍馍,这件事他当然知道,虽不明白妹子用意,但他相信,妹子这么干自然有道理。
另一个后生说:“不是我说,老五家的妹子倒是个心善的,连我家五岁的侄女都说,要给你家妹子修个菩萨庙。”
后生说罢,身旁的人个个都笑开。
贺年庚阴着脸,垂眸抿了口米汤,通身气息压得极低。
徐锦贵再傻,此刻也听出大伙说笑间,调侃的意味更多,不由正色道:“诶诶诶,说什么呢,我家妹子就是心善怎么了。不是我说,咱村子里每年雨季来几场大雨,挨家挨户都得紧着到田里挖道,如今我家妹子带人帮村里的忙,怎的还让你们笑话了。”
徐锦贵话音一落,说笑的大伙不由得神色讪然,没想到今个徐锦贵会生这么大的火气。
便连贺年庚也吝啬地瞟了眼徐锦贵,目光中好似在说,徐锦贵难得脑子灵光一回。
贺年东哥俩先是看一眼贺年庚,帮忙开口道:“就是,咱们不谢谢人家就算了,怎能在背后当笑话,岂不是寒了人心。”
贺年北:“我爹昨儿还与我娘说,让我娘今个熬一锅消暑的绿豆汤给徐家妹子的人送去,辛苦他们帮村里大忙。”
贺年北这话,顿时让带头说笑的后生面色一僵,低下头不敢吱声。
毕竟,连族长都出面表扬,谁还敢在背地里嚼舌根。
另几个后生尴尬的冲徐锦贵说:“对不住啊老五,咱们这不是随口一说,没有真的笑话徐家妹子的意思。”
其余后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
徐锦贵本就是个心大的,从不把小事放心上,大家既已知道错,他没有理由纠着不放,大气的摆摆手。
“多大点事儿,大家都是弟兄,只要你们记着以后别再说我妹子的不是,我妹子做啥都是好的。”
众后生:……
贺年庚:……
好一个护妹狂兄!
接连多日的忙活,锦绣仔细检查所有通往河道和山脚下的渠口,挖通的渠道至少在雨季来临之时,或是遇到强骤暴雨侵袭,减缓雨水冲击手里的几块地。
最近,在她不辞艰辛的劳作下,体型不知不觉又瘦了一圈,原本显现轮廓的脸蛋,双下巴已经不太明显,眼睛更大,水灵水灵的极具神采,鼻子秀挺,嘴唇粉嫩。
值得庆幸的是,在地里忙了这些日子,脸蛋手臂倒没怎么晒黑,褪却以往的惨白,更多了一层光泽。
心想,一定是阿娘每日让田草上山给她采野花瓣沐浴的原故。
张婆子心疼闺女成日下地,挖的水沟造福了整座村子,却也没见那些人惦着她闺女的好。
听闺女说起,大仙又托梦来说,下个月兖州城将迎来罕见的大暴雨,彼时村子里的庄稼地都遭了水淹,收成锐减,而朝廷并没有因为天灾,体恤贫苦百姓,依旧照惯例征收赋税。
庄户人家一年到头就靠着一亩三分地胡口途日,粮食收成是大事,没得忙活了一年到头来,连赋税都缴不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