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后,余杲杲先是去了c市找凌寒玩,再从c市回到宁和。
回到宁和的那天,哥嫂带着小侄子来接她。
小侄子叫柚子,今年两岁,看见手机屏幕里的姑姑出现在自己面前,白白胖胖的短手指指着余杲杲,坐在安全座椅上晃着一双胖乎乎的小短腿,嘴上含糊地喊着:“嘟嘟,嘟嘟!”
小孩子口齿不清,“姑姑”被他喊得像“嘟嘟”。
余杲杲拿出给柚子准备的玩具,“柚子!好久不见哦!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余阳阳开着车,从车内后视镜里瞄了一眼跟小朋友玩得开心的余杲杲,语出惊人,“这么喜欢我儿子啊,你自己去生一个,别把我儿子玩坏了。”
余杲杲的笑声蓦地停下,从后视镜里瞪了余阳阳一眼,只有状况外的小柚子还在“咯咯”笑着。
见状,余阳阳的妻子池茗悦立刻转移话题:“杲杲,你和方升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余杲杲继续去逗小柚子,“这个月底,打算去见他爸妈了。”
“见谁?”
余阳阳骤然提高的音量,把后座的两岁小孩吓哭了。余杲杲忙解开安全带,把小柚子抱到自己腿上哄。
小柚子的哭声渐渐小了,手里拽着余杲杲的白色上衣。
哄得差不多了,余杲杲才回答余阳阳的问题:“见他爸妈。”
“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啊?他们家是不是太着急了?”余阳阳跟余杲杲一个想法,下意识觉得祁家这是在逼婚,“他都还没来过咱们家呢!”
余杲杲替祁方升解释:“他说就是简单见个面吃个饭,不是要结婚。”
余阳阳松口气,但还是对祁家要见余杲杲一事略感不满,“余杲杲,快奔三的男人,我不信他家不催婚。你要知道,有些男人跟你结婚,不是因为非你不可,而是觉得自己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但身边只有你,或者说你最适合。”
车子左转,余阳阳看着前方的道路,继续说:“我不觉得婚姻是什么必答题。余杲杲,我希望你别将就,也不要因为对方家里催得急,就稀里糊涂迈进婚姻。”
余杲杲明白,大概是兄妹的心有灵犀,她的想法跟余阳阳一致,这也是她一开始有些排斥见祁方升父母的原因。
看了一眼副驾,余杲杲憋着坏笑,想给余阳阳挖坑,“那你是因为什么原因结婚啊?”
池茗悦也好奇地看向余阳阳。
“能什么原因啊?”余阳阳笑着说,“找到对的人了呗。”
余杲杲眼里流露出嫌弃,嘴角却是始终上扬着,“恶心死了。”
余杲杲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星期,回A市前一天,她跟廖书妍见了一面,两人约着去吃烤肉,又在商场做了美甲。
胡文英看见她的美甲,抓着女儿的手看个不停,“挺好看的,就是做这么长,你平时要小心。我前几天看到有个小姑娘,也是做了跟你差不多长度的美甲,结果美甲断了,手指头上全是血。”
“我会注意的。”
胡文英这几年变得唠叨起来了,抓着女儿的手又絮絮叨叨念着:“开学前一定要去把美甲卸掉啊!还有啊,暑假这么长,你不要总是吃外卖,自己要学着做几道简单的菜,不要让我担心。”
“做饭好难,我不会做嘛!”余杲杲抱着胡文英撒娇,“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你去给我做饭吧?”
“行啊。”胡文英爽快地答应了,“我搜一下A市住家保姆工资多少,看看你一个月工资够不够请我的。”
余杲杲最后还是一个人回了A市。
祁方升来高铁站接她回家,提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愣了一瞬,“难怪女生的行李箱是个谜,今天懂了。”
临走前,父母哥嫂给她塞了满满当当的吃食,生怕她在A市吃不好。
听完余杲杲的解释,祁方升笑着捏捏女友的脸颊肉。
余杲杲发现了,他真的很喜欢摸脸捏脸……
提醒他:“我今天化妆了,别把我粉底液蹭掉。”
祁方升听后,松开手去牵余杲杲,“走吧,送你回家。”
感受到手背上异样触感,祁方升低头看见了余杲杲的美甲。
回家的路上,余杲杲歪在车座里,眼睛懒懒地垂着,一下午的舟车劳顿,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祁方升看见她的疲态,很有眼力见地没跟余杲杲搭话,让她利用路上的时间补觉。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幸福里外的马路上。
祁方升看余杲杲睡得香,不忍心叫她,便拿着手机翻看今天的新闻。
等余杲杲悠悠转醒,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
看了眼手机时间,又看了眼车窗外的街景。
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你怎么不叫我啊?”余杲杲打了个哈欠,偏头问驾驶座上的人。
祁方升收起手机,“看你睡得香,不想打扰你。”
“还挺贴心。”余杲杲笑着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幸福里的车位是有产权的,祁方升的车是临时车,也没有提前跟邻居借车位,因为开不进停车场,只能停在路边。
电梯里,祁方升问余杲杲晚饭要不要出去吃。
余杲杲摇头,“太累了,不想走,在家吃吧,我点个外卖。”
“外卖?”祁方升皱着眉,不太赞同余杲杲的方案,“家里有菜吗?我做吧。”
家里……
她可从来不买菜的啊……
余杲杲讪讪,“没有,只有我爸妈塞给我的一些干货。”
祁方升看了一眼时间,还不算晚,转头问余杲杲:“想吃什么?我等下去买。”
盯着屏幕里不断上升的电梯楼层看了一会,余杲杲一口气不断续地报了数十个菜名。
觉得自己报得有点多了,余杲杲忙说:“你挑几个你会做的做吧。”
帮余杲杲把行李放进房间,祁方升便下楼买菜。
余杲杲哼着歌整理行李,中途又接了胡文英的电话,问她是否安全抵达家中。
母女俩说了一会话,祁方升也正好拎着一袋子菜回来。
余杲杲挂了电话,从房间跑去玄关,像个小尾巴跟在祁方升身后,探头探脑的,“你买什么好吃的了,让我看看!”
祁方升把果蔬调味品一类的从袋子里拿出,将袋子递给余杲杲,“还给你买了点零食,你先拿去垫垫肚子。”
余杲杲没接,从后背抱住了祁方升,脑袋靠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谢谢你啊!”
26岁的余杲杲其实不太会照顾自己,她也试着跟着食谱做过饭,结果差点把厨房炸了。从此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鲜少踏足厨房,日常饮食不是在学校食堂解决就是靠外卖。
“谢什么?”祁方升转过身,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照顾女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两个人卿卿我我了一番,余杲杲才抱着一袋子零食去了客厅。
从购物袋里拿了包牛奶面包,吃了几口,余杲杲又想去袋子里翻牛奶。
牛奶在压在袋子最底部,余杲杲拨开压在牛奶上方的其他零食,却意外发现了一只盒子。
盒子上的品牌名,家喻户晓。
余杲杲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他买这个是什么意思?
虽说情侣之间的亲密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做好再进一步的准备。
一顿饭,余杲杲吃得心不在焉。
吃过晚饭,余杲杲先发制人,在祁方升开口前,说自己困了,下了逐客令。
至于那盒东西,被她随手丢进了餐桌旁的组合柜里。
之后几天,余杲杲没见过祁方升,两人保持着线上联系,偶尔视频。
直到周五晚上,祁方升接余杲杲去商场给父母挑礼物。
第二天一早,余杲杲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知性温柔的长裙,化了淡妆,坐上祁方升的车,去见他的父母。
到景泰嘉园时已是饭点。
景泰嘉园是老小区,跟康乐住宅区一样,没有停车场,车子只能停在小区路面上。
周末的车位停得满满当当,祁方升在小区里转了两圈,才找到车位。
停好车,祁方升一手提着后备箱里的礼物 一手牵着余杲杲往家走。
又遇到了刘教授。
刘教授远远就看见了祁方升,笑着同他打招呼:“祁医生,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
祁方升举止大方,“谢谢刘教授,我也觉得很漂亮。”
说话间,远处传来低沉清泠的男声:“老师。”
有点耳熟,余杲杲想。
三人同时望去。
余杲杲站在祁方升的身侧,被他完全挡住,李修然没注意到。直到余杲杲转头来看,李修然才发现她。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李修然故作泰然地转开了,“老师,天热,我们进去吧。”
今天是师母的生日,李修然是来送礼物的。
虽然Ipo的申报高峰已过,但李修然依然忙碌,日均16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让李修然像个陀螺,转个不停。今天中午这段时间,还是他加班挤出来的。
久等不到李修然,刘教授被爱人催着下楼去等。
等到人了,刘教授跟路边的两人告别:“祁医生,我先走了,希望早日吃上你的喜糖。”
“快了。”祁方升没有多想,顺着刘教授的话往下说。
上楼的电梯上,李修然揣摩着那句“快了”的意思。
快了。
快了。
门当户对,挺好的。
余杲杲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李修然,“方升,刚刚那个教授是?”
祁方升给她介绍:“A大的教授,好像是教金融的。”
怪不得李修然喊他老师。
跟着祁方升进了门,余杲杲把手里的礼物递给两位长辈,“阿姨,叔叔,一点心意,不要嫌弃。”
祁母笑着接过了,在看见余杲杲的美甲时,轻啧了一声。
距离隔得近,余杲杲听见了,但看祁方升一脸平静的样子,余杲杲不禁怀疑刚才是自己幻听了吗?
饭菜已经备好,余杲杲洗过手,在祁方升身旁坐下。
祁母拿起筷子,目光如炬打量着余杲杲,“听说你是特殊学校的老师?”
余杲杲将自己的工作情况和盘托出:“嗯。在特殊学校启智职高部当语文老师。”
祁母叹口气,“这个职业,不好。”
余杲杲听后,转头去看祁方升,他没有反应,继续吃着饭。
祁父赞同妻子的观点,“不好。这学校里都是疯疯癫癫的孩子,正经女孩子哪个去特校,每天跟神经病待在一起的,都是去普校当老师的。”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该用功利的眼光去看待。余杲杲很喜欢自己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她觉得很伟大也很有意义。
再者,她的学生明明都是天使,凭什么说他们疯疯癫癫。
余杲杲忍着心里的郁气,又去观察祁方升的反应。
他依然没反应。
祁母看余杲杲没说话,于是变本加厉,“还有你这个美甲,像什么样子!这么长的指甲,怎么洗碗怎么做家务,女人不做家务,让男人做吗?还是快点去卸掉。”
“哪条法律规定家务就该女人做?指甲长在我身上,卸不卸是我说了算的。还有,我的学生很好,肮脏的是你们。既然你们不尊重我,那这顿饭也没什么好吃的。”
之前是出于尊重长辈,余杲杲忍着没发火,既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余杲杲索性把筷子一扔,起身拿过沙发上的小包,开门出去了。
祁方升见状,丢下筷子去追她。
“我爸妈只是不了解特殊教育,没有恶意。”祁方升紧紧抓着余杲杲的手腕。
“他们不懂,那你也不懂吗?你是儿科医生,对特殊儿童你不可能不了解吧?”余杲杲用力挣开祁方升的手,未果,只能抬起头和他对视,眼神里是不屑与警惕,“我不是生他们的气,我是生你的气。你为什么不替我说话,不帮我去跟你爸妈讲道理,反而要求我谅解他们。今天你叫我理解,那明天呢,后天呢,是不是他们哪天骂我父母了,你都得叫我理解啊?”
余杲杲大叫一声,使出全身力气,终于挣开了祁方升的手,“分开吧,我们不太适合。”
跑出小区,余杲杲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眼眶微红,胸口剧烈起伏。
余杲杲觉得自己好笑,他说他父母喜欢温婉懂事的女孩,她就放弃了衣柜里那些漂亮的短裙,特意将自己打扮成这个知性温柔的样子。
她理解过的。
他却还要叫她理解。
余杲杲低头看自己的美甲。
胡文英看见她的美甲,只会叮嘱她小心,他的父母却叫她去卸甲。
做不了家务,那就不做啊,买个洗碗机买个扫地机器人不行吗,请个保姆不行吗?
她才不受这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