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大人……咳咳……”那工匠虚弱地咳嗽着,嘴角渗出鲜血。
“撑住!”沈括低吼一声,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扛着工匠冲出火海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少府署的库房轰然倒塌,火光冲天,碎石和木屑四溅。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当沈括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酸痛。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房间里。
“大人,您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沈括转头望去,只见刘安正站在床边,一脸焦急。
“少府署……怎么样了?”沈括声音沙哑地问道。
刘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库房已经彻底烧毁了,火铳、火药……全都没了。还有……还有几个工匠……”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沈括的心沉了下去,这次损失惨重。
经过一夜的折腾,沈括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章台宫。他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烟渍,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几处被火燎伤的痕迹。
嬴政高坐在龙椅上,脸色铁青,目光落在沈括身上。站在一旁的丞相李斯和大太监赵高则是一脸得意,犹如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沈括!”嬴政的声音低沉,“说说吧,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管理少府署的!”
沈括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上去。他并没有隐瞒任何细节,包括自己冲进火海救人的举动。
“失火?哼!”嬴政冷笑一声。
“少府署戒备森严,怎么会无缘无故失火?寡人看,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
他的目光扫过李斯和赵高,两人连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陛下明鉴!”沈括拱手道,“臣也怀疑此事并非意外。火势蔓延的速度太快,而且爆炸的威力也远超寻常火药。臣怀疑,有人在火药中动了手脚。”
“证据呢?”嬴政追问道。
沈括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臣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不等嬴政说话,丞相李斯便站了出来,他捋了捋胡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陛下,少府令沈括玩火自焚,导致少府署毁于一旦,火铳、火药付之一炬,更有无辜工匠命丧火海,此乃重罪!”
“老臣恳请陛下将沈括打入大牢,严加审讯,以儆效尤!”
李斯话音刚落,大太监赵高便尖着嗓子附和道:
“丞相所言极是!沈括身为少府令,玩忽职守,酿成如此大祸,岂能轻饶?”
“依奴才看,应当即刻处死,以告慰那些枉死的工匠亡魂!”
赵高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一些大臣纷纷附和,要求严惩沈括,甚至有人提议将沈括诛九族。也有一些大臣为沈括求情,认为此事另有隐情,应当彻查后再做定论。
“沈括!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陛下如此信任你,将少府署交给你管理,你却玩忽职守,致使库房被毁,损失惨重!你该当何罪!”
“陛下,臣以为,应当立即将沈括下狱,严加拷问,务必查明真相!”
一时间,章台宫内,嘈杂声一片,犹如菜市场一般。
嬴政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他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朝堂上的每一个人,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
很明显这次少府署的火灾绝非意外,其中定有蹊跷。而李斯和赵高二人,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沈括置于死地。
沈括站在大殿中央,面对众人的指责和谩骂,他却异常冷静。现在这个时候,解释再多也是徒劳。与其浪费口舌,不如静观其变。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与嬴政相撞。沈括心中一动,嬴政并没有完全相信李斯和赵高的话,他还在等待,等待一个真相。
就在这时,李斯迈出一步,缓缓俯身行了一礼,语气带着几分冷厉:
“陛下,臣认为少府署的失火一事不容轻视。”
“然而,如今少府令沈括不仅无法供出幕后真凶,甚至连最基本的防患职责都未尽到,这样的疏忽已然无法为少府署担责。”
“不错!”赵高立即抢上前,尖锐的嗓音像针扎入空气。
“一个在其任上酿下如此天大祸事的少府令,居然还妄想狡辩,说什么没有证据!只怕他根本是包庇罪犯,甚至和那幕后黑手有所勾结!”
赵高抬起袖子,夸张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继续用他那恶心人的语气添油加醋:
“陛下,若今日不将沈括法办,难解枉死工匠亡灵之愤!也是难为天下臣子设立规矩啊!奴才愿先带人将他拿下,好替陛下分忧!”
嬴政眉头微皱,冷锐的目光从李斯转向赵高,再落到沈括身上。他没有急于表态,而是继续沉默地打量。
嬴政微微抬起手,朝堂上霎时鸦雀无声,“少府署失火一案,牵涉甚广。诸位爱卿的议论,朕已听得明白。”
嬴政沉声说道,声音犹如冰冷的铁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缓缓起身,站在金龙雕饰的龙椅之前,目光冰冷地扫过群臣,然后落在沈括身上。
沈括的表情依旧冷静,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低着头,嬴政沉默了很久,这种令人窒息的寂静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连李斯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他还从未见过嬴政在这种时刻作出如此大的停顿,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沈括,”嬴政的声音犹如寒冰刺骨,“朕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也要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来人——”
一句“来人”落下,殿外一队甲胄齐整的禁军迈着整齐的步伐涌入,沉重的靴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将少府令沈括,押入大牢候审!”
“若三日内查不出真凶,斩!”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赵高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眼底却深藏算计。他微微向着李斯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会意,脸上亦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两人内心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却依然维持着谦卑的神态,齐声拱手:“陛下圣明!”
沈括闻言,缓缓闭上眼睛。他面色依旧平静,连唇角都没有颤抖,犹如嬴政刚刚宣判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一道无关紧要的命令。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为自己辩白,只是在禁军靠近时,轻轻吐出一口气,最后看了嬴政一眼——那目光复杂,像是在向某种未知的角落传递某种讯息。
李斯看着沈括被押走,心底的愉悦几乎令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赵高甚至差点失态地拍掌庆祝。
他略显尖利的声音低低响起:“沈括啊沈括,你再聪明又怎样?今日在陛下面前,也不过是横尸棋盘的一枚棋子罢了!胡乱争宠的下场,就是如此。”
李斯轻咳一声,示意赵高适可而止,随后恭敬地向嬴政拱手道:“陛下英明果决,臣等无不叹服!”
嬴政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转身重新坐回了龙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