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人鼻腔生疼,林深盯着ct报告单上的“胃癌晚期”几个字,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屏幕右下角的微信图标疯狂跳动,置顶对话框里躺着夏栀刚发来的消息:“今晚我煮了番茄牛腩,等你回家。”他闭了闭眼,把诊断书塞进双肩包最里层。
项目上线前夜的办公室永远亮着惨白的灯。林深蜷在人体工学椅上修改最后一段核心代码,胃部的绞痛像有人攥着他的内脏拧毛巾。隔壁工位的实习生探过头:“深哥,你这周都睡公司了?”他扯出个笑,喉咙里泛着铁锈味:“赶完这单就能升架构师,夏栀一直想开间花店。”玻璃幕墙外暴雨倾盆,霓虹在雨雾里晕成血色的光斑。
第七行代码突然跳出个红色报错。他习惯性摸向抽屉里的胃药,却发现药瓶早已见底。疼痛从腹腔窜上太阳穴,键盘上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地发抖。恍惚间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夏栀浑身湿透地举着伞站在公司楼下,保温盒里的姜汤蒸腾着热气:“你说程序员寿命短,那我更要抓紧时间对你好。”
“化疗?成功率多少?”林深攥着钢笔在知情同意书上划出深深折痕。医生推了推眼镜:“30%,但你现在的情况……”钢笔尖“啪”地折断,墨水在雪白的纸张上炸开狰狞的墨团。他抓起背包往外走,身后传来叹息:“最多半年。”
地铁玻璃映出他凹陷的脸颊。微信弹出夏栀的消息:“你最近瘦了好多,周末去医院检查下好不好?”他深吸口气,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良久,最终删掉打好的“确诊胃癌”,换成“项目奖金够买钻戒了”。对面秒回了个流泪猫猫头表情包。
凌晨三点的住院部走廊,林深蹲在防火通道里啃冷掉的三明治。手机屏幕亮着代码界面,手背上的留置针随着打字动作微微回血。护士冲过来夺走电脑:“你不要命了?!”他死死护住机器,针头扯脱时溅出的血珠落在触摸板上:“这是夏栀的花店本金…求您了,让我写完这段。”
化疗第三周,他开始大把掉头发。夏栀捧着接满落发的掌心哭到发抖,他笑着戴上她织的毛线帽:“正好省了理发的钱。”深夜听见枕边压抑的啜泣,他假装翻身,把镇痛泵调到最大剂量。
项目上线那天,整个部门欢呼着开香槟。林深缩在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血丝混着胃液在瓷砖上蜿蜒成奇异的代码符号。手机震个不停,夏栀发来婚纱店定位:“你答应今天试礼服!”他抹掉嘴角血迹,对着镜子练习了五次微笑。
地铁坐过七站才意识到自己又流了鼻血。婚纱店橱窗里,夏栀穿着鱼尾缎面婚纱转圈,裙摆扫落一地阳光。他隔着玻璃用目光描摹她的轮廓,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她蹲在计算机教室外等他下课,校服口袋里揣着捂热的牛奶,睫毛上结着细小的霜。
太平间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夏栀机械地滑动林深的手机,云文档里躺着他写了三个月的《花店运营方案》,最后修改时间是凌晨四点十七分。邮箱草稿箱有封未发送的辞职信:“确诊胃癌那天,我修改了人生最重要的两段代码:删除了坦白病情的对话框,加密了所有治疗记录。”
法医说他是累倒的,胃部肿瘤破裂引发大出血。夏栀抱着染血的键盘蜷在解剖室角落,突然想起他总说第七行代码不回车是程序员的浪漫——就像他偷偷在结婚请柬设计稿里嵌了段无限循环的承诺:“while (alive == true) { love.xiazhi++; }”
梅雨季来临时,夏栀的花店开张了。橱窗最显眼处摆着蓝玫瑰永生花,标签上印着林深没写完的第七行代码。常有个穿格子衫的客人站在店外发呆,有天下雨时她追出去,却只拾到片沾着咖啡渍的便利贴:
“告诉老板娘,她未婚夫托我修好的旧手机里…存着3000封没发送的晚安。”
暴雨砸在玻璃窗上,像谁在敲打没有回车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