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铁牛在睡梦中醒来,模模糊糊听到身边有几个人在说话。
“是他吗?”有人在问。
“绝对是他!你看他长得人高马大,吃东西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饭量也惊人,昨晚还被李家的人疯狂追赶,不可能有别人!”
有人回答道。
韩铁牛脑子终于清醒过来,这是昨天把自己救下的那伙人。
他缓缓睁开眼睛,这是一间普通的民房,四周的墙壁都是土坯垒成,屋顶是由木椽铺就,缝隙间露出大量茅叶。
茅屋内站着三个人,两个是昨天救了自己的人,一个长相黑瘦,一个身材高壮,旁边还有一个人,自己昨天没见过。
只见那人年纪应该不算大,是个神情冷肃的青年,眉宇间不怒自威,像是这些人的首领。
门外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年纪不大,眉清目秀,但他的眉毛很有特点,好似连在了一起。
另外一个则是一名中年人,他的面容平和自然,但身上却穿着圆领宽袍,在这一群人中间显得不伦不类。
这二人正在向茅屋内看来,刚好见到他睁开眼睛。
“都尉,他醒了!”
那个首领模样的青年转头看来,他的眼睛异常明亮。
韩铁牛有些紧张,他感觉自己好像正在被一头猛兽盯着。
“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你是叫韩铁牛吧?”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年笑着说道:“你的大名在小关口现在可是如雷贯耳,听说,你不仅杀了一对父女,还打死打伤李家七八个人,好本事啊!”
“我没有杀王大哥和秀儿,他们对我那么好,我怎么会杀他们呢?是李家旺那个王八蛋干的,不是我!”韩铁牛大声辩解。
“是不是你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李家已经把你的罪行宣扬得满镇皆知,你已经没有退路了!”
韩铁牛被他说得满脸惊慌,嘴里不住哭喊:“不,不是这样的,我要报官!我要报官!”
郭绍的笑声突然大了起来:“哈哈哈哈,小兄弟,你是在说笑吗?
小关口里的人谁不知道,李家就是这里的土皇帝,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事,也有人曾费尽千辛万苦到淮州报了官,可结果又如何呢?”
郭绍从怀中取出一张纸,诛心似的念了起来。
“大罗景耀十二年,小关口镇铺面店主史学良,状告小关口李家,诉其强取豪夺,欺行霸市,结果是整个史家家破人亡。
大罗景耀十三年,小关口镇村民柳有福,向淮州府衙状告李家 ,诉其强抢民女,伤害百姓,结果是连人带房子一起化为灰烬。
大罗景耀十五年,也就是今年四月,小关口镇地主邱安,状告李家伪造地契,杀人越货,结果就在淮州府衙大堂上,被淮州知府常森乱棍打死,并判其地归李家所有。
这是最近几年闹得比较大的几个案子,你应该都听说过,我这里另外还有一些影响比较小的,你要不要也听一听?”
韩铁牛缓缓摇头,两眼空洞,神情麻木。
郭绍收起那张纸,微笑着再次刺激他,“怎么样?你还要不要报官?”
韩铁牛低声喃喃道:“不报了,我不报官了!”
郭绍这时却收起了笑容,他叹息一声,眼望屋顶,沉默不语。
茅屋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露出严肃凝重的情绪。
“你,想报仇吗?”
韩铁牛的耳边忽然飘过来这么一句话,他面露愕然,看着郭绍,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如果想报仇,我们可以帮你。”郭绍重复了一遍。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们是能帮你复仇的人,想想你的王大哥,想想那个美丽的秀儿,再想想小关口这些年来被李家害死的人,你难道就不想为他做些什么吗?”
韩铁牛的嘴哆嗦着,他的脑海里闪现出秀儿的笑脸,然后画面突然转换,变成他在王家见到的秀儿的惨状,热血上涌,咬牙道:“你们想怎么帮我?”
郭绍轻舒一口气,心道:终于说动这个小子了。
如果不是时间紧迫,他其实还想再等一个更适合的人。
李家在小关口一共只有两个比较重要的地方,一个是处于镇子中央的李家大院,这里住着李家主要的嫡亲成员。
另一个是位于镇子东侧的小矿山,这里是李家发达的根本命脉所在。
据内卫的报告,李家所养的大部分矿丁平时都驻扎在小矿山上,大约有三百多人。
剩下的那一百多人平时则聚集在李家大院周围。
平时的李家大院,出入还算宽松,只是今天,这里却戒备森严。
“查出来了吗?那两个高手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一个身穿锦衣的清瘦老者急躁道。
他是李家如今的族长李清,今年已经64岁了,身体康健,吃嘛嘛香。
这几年,李家在小关口镇一手遮天,全是拜此老所致。
原本李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香门第,虽然在淮州城里有些人脉,但也最多不过是捕快胥吏之流。
但自从此老掌权后,李家突然气运大盛,不仅意外得到了一座小铁矿,还利用这个优势,一举攀附上了淮州本地最大的势力——易家的高枝。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不到十年的工夫, 就将小关口彻底据为己有,成为此地一手遮天的存在。
李清为人阴险,做事霸道,信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生格言,从来没想过为别人留有余地。
今天他之所以如临大敌,就是因为一个无能的子孙惹的祸。
“你找女人就找女人,干嘛还要把人家都杀了,杀了也就罢了,为什么留下那么大的首尾?
这下好了,没弄清楚人家的背景就胡乱栽赃,给咱们家引来这么大的麻烦!我问你,你真的确定那个韩铁牛身边没有任何势力?”
李家旺跪在李清脚下,一个劲儿的解释。
“哎呀!大爷爷,我确定!我都打听过了,那小子就是一个乡下来的半大小子!除了有一身蛮力,压根儿没什么背景!”
“他们家里呢?”
“他们家我也去打听了,他爹是个短命鬼,他娘前几年也得病死了。
大爷爷,要我说,这人就是个最没良心的,要不是咱家在码头上给了他一口饭吃,他能活到现在?呸!忘恩负义的东西!”
李清皱眉,不悦道:“他既然是个无有根脚的,那最后出现那两个人又是什么人?”
李家旺两手一摊,表示:我哪儿知道?
李清见他一问三不知,拿这个小王八蛋彻底没了办法,气得颌下的胡子不断抖动。
“滚!滚回你的码头去,别再来这里烦我!要不是你爹娘对咱们家有大恩,我才懒得管你这点破事儿!”
李家旺站起身,整理下衣衫,就这么施施然离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