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沉默中,泪水滴滴答答的打在桌面上,李麟霄不敢让自己的眼泪晕染开墨迹,只好擦了又擦,可这眼泪就跟开闸了的泄洪一般止也止不住。
柳曦在一旁心里也是感慨万千,这信的内容,他自是看了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连他一个饱经风霜的小老头都十分感动。
“多谢老师能悉心保管这封信...这对我们兄弟来说很重要。”
李麟霄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把情绪给平复下来,柳曦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们几人做的很好,听说你大哥他如今去了边塞,可还好吗?”
“大哥在李荀叔叔手下当校尉。”
“那就好,李荀那小子虽说小时候调皮了些,但领兵作战是一把好手,想必你大哥也能学到不少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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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曦到了刘恒辰租下的宅院,在看到李麟霄和李岚峰的第一眼,就神情恍惚了起来,像,真的太像赵延安当时在那里伏案读书的模样了。
只不过,他的这两个孩子,眼神坚毅,生的也并没有柳曦心中猜测的那般骨瘦嶙峋,反而李岚峰在他眼里感觉...还需要少吃一些的样子。
两个孩子一眼望上去就知道很康健,肤色是鲜活的麦色,面颊带着淡淡红晕,头发也被打理的很整洁,身上的衣物虽说一眼看上去不是名贵布料,但搭配的很是得体,看着赏心悦目也很衬两个孩子的气质。
他也顺带扫视了眼他们身后带着笑的少年,打扮的倒是普通,样貌也只能说是看着虎头虎脑的,乖觉可爱,不过接触下来,他才知道自己是以管窥豹,以貌取人。
且不说那神乎其神的厨艺,光是对待他这个老头子的用心程度就是以前那几个臭小子没法比的,竟然还知道自己喜好饮茶,备上清爽可口的乳茶招待。
这顿饭让柳曦对他的好感倍增。
难怪两位殿下会对他如此依赖,要是自己孙儿有那个叫刘恒辰的小子一般贴心,他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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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麟霄知道自己不该沉溺在父母离世的悲痛之中,他的大哥在努力,他也要成为他的助力才行,不然就枉费父亲和母亲的一番苦心,枉费二哥对自己的细心呵护。他把信纸收起,贴身放入怀中。
“老师,咱们开始授课吧。”
柳曦点了点头。
“既然你这么要求,那为师就先告诫你,你师从我门下,就要抛开以往身份,此时你是学子,我是师长,在这房间之内,再无其他身份而论,可懂?”
“学生明白。”
“好,那为师先考你一考,看看你如今学到什么程度。”
三日的基础让柳曦明白,赵延安的这个二儿子是真的聪慧,从诗词到算数,天文至地理都远超他如今年岁所该接触的程度,不过这个老三就有点,怎么说,聪明是聪明,但聪明劲都用在耍滑头身上了,不得不让他想起以前章春英在他手底下搞事情的时光。
不过这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小聪明也只是小聪明,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让他再次提起了教书育人的热情。
并且最让他称赞的就是,他们两个都有自己的思想,不是自己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他的言论他们会尊重的提出反驳,并且据理力争,甚至好些想法他都不得不赞叹他们二人所说更加合理一些。
“你们二哥平时会教你们东西么?”
离了学堂,柳曦就像是一个爷爷带孙子一样,没有了任何架子,就这么稀疏平常的跟他们在饭桌上聊着天,虽说他以往都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想法,但李岚峰咋咋呼呼在饭桌上说些趣事儿时,他倒真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乐趣所在。
李麟霄夹起一坨米饭,嚼了下肚后才接话。
“二哥他不教我们书本上的东西...他说他自己不怎么读过书。”
“那你们这些,为人处世之道,是跟着以前的老师学的?”
“啊,二哥虽然不教我们读书写字,但这些都是他言传身教的,二哥一直告诉我俩要自己把自己当人看待才能得人尊重,还说什么,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要有自己的想法要用自己的眼睛看世界,不能只因为长辈说啥我们就听啥。”
柳曦顿了顿,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李麟霄。
“当真?”
“我怎么会骗老师...”
“嘶...那你这二哥的见识相当之广啊,这道理连老夫我也是花了许久才悟出来的,以前我总以为父母之命大过天,是自己娶妻生子,有了自己孩子后才明白的。”
李岚峰这会儿扒了两碗饭,饿劲儿差不多过去一些,放下碗接着话道。
“二哥懂的可不止这些!”
“那你说来我听听?”
李岚峰掰着指头细数起刘恒辰的一些事迹,比如才认识他们时装哑巴,比如遇到向嫣娇强娶民男时把人忽悠成姐姐,让冠阳县的县令当他们家的庇护伞,让江南的宁家跟自己合作等等等等。
柳曦像是听天方夜谭一样,饭也不吃了听得滋滋有味儿。
“这短短不到十年,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是如何做到这些的。”
李岚峰摇了摇头。
“我们都不知道,以前我们也和大哥聊过,觉得二哥啥都会,像是天上神仙下凡一样。”
“四弟问过二哥了,然后二哥对我俩翻了白眼。说他要是神仙他干嘛不去天上享福要跑来地下摆摊卖炒饭,累死累活还挣不了仨瓜俩枣。”
“哈哈哈,真是有趣,看来老夫真应该和他聊上一聊,说不定会有新的感悟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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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移,柳曦发现李麟霄当真天资出众,而且还因为以往在大树村这些地方生活过,在民情上的见解比起他和以前的赵延安有更独到且出彩的想法。
如今的永朝,虽说表面和谐但实际上他无比清楚,这都是假象,赵延勇上位,为了固权,已经在暗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举动想要替换掉以前为国不辞辛劳的官职,从而在他属意的年轻学子中挑选些傀儡上位。
一言堂的国家,终究会成为权利的牺牲品,古往今来这都是教训,他不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