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与往年不同,都黉学所处的洞天时隔多年,又一次开启了四季轮转。
甚至还是花大价钱连天气一同模拟的那种。
“四季轮转有助身体健康。”
“风霜雨雪陶冶情操。”
某出身技斗派的前军官现山长如是说。
陶不陶冶情操的不好说,但每天早上要早起到黉学门口查着装的玄印和景炆心里骂骂咧咧。
葳蕤?葳蕤以自己要去校场晨练为理由,连早读都翘了,更别说蹲在校门口当木桩。
什么?在溶月坞门口看见葳蕤坐那儿吃早饭?
你没看见旁边坐着燕阗将军吗?
都是应酬!
那种语气.gif
葳蕤:问就是早早为未来的职场生活作准备。
有葳蕤牌外带早餐的景炆点了个赞。
吃玄家特供补脑餐的玄印点了个踩。
今天降温,黉学非常恰到好处地下了十年里的第一场雪。
景炆站在红木的游廊里赏雪。
他今天穿了一身藤紫色的道袍,因为早上这场雪,他那家里蹲的爹时隔两个月难得出了门给他送了一件大氅,他正裹着这件白面鹿皮大氅,把脸埋了小半在风毛里,一头白发和大氅几乎融为一体。
玄印急匆匆地从走廊里经过了好几次,都以为那是被扫起来堆放的雪。
然后一边嘀咕着“怎么堆在这儿了”一边走了过去。
直到玄印第四次经过,不小心踢了景炆一脚。
玄印:?
玄印:我丢怎么是个人?!
景炆:?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满心急躁的玄印和无辜被踢的景炆差点打起来。
也就是玄印着急找人,而景炆端着东西,才好歹没动起手来。
“你看见葳蕤了吗?”
玄印病急乱投医。
“没有哦~”景炆摇头,“我今天早上还没看见他呢。”
景炆在“看见”这个词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他今天早上来班里了你没看见?”玄印狐疑。
“你不是还吃了他带的早餐?”
景炆:“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早餐就在我桌上了啊。”
玄印哽了哽:“你也不怕是别的什么来历不明的吃的?”
“我为什么要怕?”景炆反问,“平时又不是我扣操行分,来历不明也不会害我啊?”
而且那芝麻团的纸袋都写明了是溶月坞门口那一家,我都吃了好几天了总不至于认不出来啊。
景炆:我又不是你这种吃不了外带的人。
玄印无话可说。
的确,景炆不是扣操行分的人。
因为管操行分的是玄印自己。
说好三人抱团共同完成风纪委员的工作,景炆笑眯眯地揽走了策划,葳蕤嘴一撇说“你俩都打不过我”拿走了秩序维持,玄印自己则管操行考核和财务审理。
问题是景炆根本不策划什么需要维持秩序的统一活动!
所以葳蕤就非常理直气壮地当上了甩手掌柜,甚至长期批了假条泡在校场里。
只剩玄印自己苦哈哈地满地跑来跑去考核操行分和盯着自治会的财务。
两个月下来,三个风纪委员在黉学的风评就变成了景炆最和善有创意,葳蕤最没存在感,玄印最讨嫌!
玄印:我真的怀疑你俩针对我。
玄印:而且我有证据。
玄印自己是吃了满肚子的苦说不出,但他家里倒是很开心。
毕竟是管理财务和考核呢!
这怎么不算一种大权在握?
真不愧是吾家青印,一出手就拿住了最重要的权力,什么景家麒麟儿,什么【玉界飞星】,都不是我家骄子的一合之敌啊哈哈哈哈!
玄印: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你找葳蕤干嘛?”景炆抱着手炉,缩在大氅里笑眯眯。
玄印没好气:“我让他写一道题,他不想写,又跑了!”
“明明我就是去拿了本资料,转脸他又不见了!”
比“大权在握”更有福气的是,满脸“福气”的玄印还要追着甩手掌柜给他补课。
这个甩手掌柜还要跑!
葳蕤几乎是发挥了全身高超技艺,愣是在黉学跟玄印玩起了躲猫猫。
躲猫猫不怕,怕就怕在跟你躲的猫上天入地,逼急了还能飞。
于是玄印在黉学这“一亩三分地”跑细了腿。
景炆瞄了一眼玄印拿在手里的“资料”,露出半月眼。
“别告诉我你手里拿的,就是要给葳蕤用的资料?”
“对啊。”玄印扬了扬手里的大部头,“我专门从浑天院拿回来的。”
景炆:“……我知道。”
景炆:我看见那不妙的封面就知道葳蕤为什么跑了。
《浑天院九章数赛模拟及其详解》,简称《九章详解》,名为数赛模拟题,实则是在浑天院也臭名昭着的高难度数算教料。
因为浑天院内部的“九章数赛”,已经因为难度过高,以至于多年无学子报名,而停办多年了。
只剩下冠以九章数赛之名的《九章详解》,至今还在戕害一届又一届的浑天院学子。
注:上一任九章数赛冠军得主,是某现供职于工造司的牧某人。
景炆上次看见这本书,还是在上次。
这个上次,指的景家旁系某位在浑天院延毕三年惨遭退学的堂叔回景家的时候。
那位堂叔刚到家,衣服都没换,抱着这本大部头坐在门口就痛哭流涕起来。
嘴里还嚎着什么“我真的做不出来啊”,“数算是人学的东西吗”云云。
这位堂叔,当年可是都黉学保送进的浑天院啊!
也许这位堂叔退学不只是因为数算学不懂,但他能在一堆书里挑出这本《九章详解》抱着哭,想必这本书也有其过人之处。
景炆这么想着。
至少在堂叔学不懂的书里,这本格外学不懂吧。
景炆:补个课上这种强度,别说没基础的葳蕤了,换我我也跑啊!
“你拿这本书……”景炆想用尽量不质疑玄印精神状态的词语,“是打算自己研究研究吗?”
玄印的回答理直气壮:“不啊,我给葳蕤留的题这本书里有同类型的。”
“我拿来给葳蕤巩固巩固。”
景炆:……:)
“唉……”
空气里悠悠传来一声叹气。
玄印支起了耳朵:“景炆你叹气了?”
景炆瞟了一眼廊外,假笑:“对啊,我看到这本书就想到当初数赛的时候。”
“那会儿真的很辛苦啊……”
“你有什么辛苦的?”玄印没好气,“你不是轻轻松松答完题就走了吗?”
“团队赛辛苦啊,”景炆意有所指,“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的,咱们团队当时不是有个低年级的小姑娘,写题写到哭吗?”
“你一说我就又生气起来了,”玄印一巴掌拍在大部头上,“没本事就别参赛啊!”
“她在赛场上哭算什么!”
景炆呵呵一笑:“人家小姑娘哭还算好的,就你当时那讲风凉话的做派,换个脾气爆的人,怕不是要拿剑戳你。”
玄印:“……你是不是话里有话?”
景炆不说话了,只笑着盘了盘手里芙蓉纹的银手炉。
玄印讨了个没趣,啧了一声,转身继续找人去了。
等玄印走远,景炆敲敲手炉盖,发出“笃笃”的声音。
“所以你想拿剑戳他吗?”
葳蕤躺在廊檐上,闭眼叹出了一口气。
“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