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定波脸色僵硬了一瞬,但对上李昭隐含冷意的眼神,却又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都听将军的,都听将军的。”他讪讪的笑了笑。
李昭脸上的笑意稍微真了几分:“既是如此,还得麻烦田大人把县衙粮仓的钥匙交给我了。”
“钥匙我没放在身上,等会儿我找来就给你呵呵。”田定波眼神闪了闪。
“今儿已经没什么事了,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你去拿来。”
吴师爷冷汗都要下来,他可太了解田定波的性子了,之前情急之下答应的说什么都听李昭的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了,那就得另说。
不过在这杀神面前出尔反尔的话,他怕到时候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使劲的给田定波使眼色,眼睛都快眨抽搐了。
知道今日是糊弄不过去了,而且城门已开,罗崖县的军队都已经进城,请神容易送神难。
他大势已去,今日若是不低这个头的话,整个田家怕是都逃不脱。
田定波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装模作样的去找钥匙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把粮仓钥匙交给了李昭。
只能不断的在心里安慰自己,大头的粮食还是在田家的粮仓内,广平县的粮仓不过是一小部分粮食而已。
取到了钥匙以后,在后面的陈德山也带着剩下的人全部赶到。
广平县被全面封锁,城门关闭,一直搜到了第二天中午,才把所有灾民全数搜了出来。
其中强闯民宅抢劫杀人了的,皆被拖到了菜市口斩首示众,所犯之事不严重的,则是被勒令退还所抢的东西,并且去劳动改造。
罗崖县外的护城河可还没完工呢。
这场动乱中,广平县的士兵死亡八十三人,其余被伤到的达到了两百多人。
而灾民如今余下人数几乎要减半,只剩下了六千多人。
“娘,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会变成这样?”
今日是那些犯下重罪的灾民在菜市口斩首示众的日子,李珺梅陪着母亲站在离菜市口不远处的茶馆二楼,从敞开的窗户望向那边跪了一地准备行刑的罪犯。
她犹豫再三,还是把这两日一直憋在她心里的问题给问出了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了?”李昭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李珺梅抿了抿唇,想了想回道:“我只是有点想不明白......”
“广平县外的灾民都是被逼到了绝境的人,就像以前的我们一样,逼不得已之下才奋起反抗的,所求的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大家都是为了活下去,可是母亲这一次却没有给那些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了,而是冷漠的下达了处死的命令。
冷漠的让她有一瞬间感到很是陌生。
“我下令处死的这些人皆是双手沾染了人命的,只是抢劫的并没有下令处死。”
“他们是可怜人没错,但是广平县的百姓也同样无辜,其中被杀害的还有几岁孩童,那些丧命的无辜人又做错了什么呢?”
“若只是想活下去,抢东西的我都给了机会,但是要了人命的。绝不会再得到任何宽恕。”
“我需要给这满城的广平县百姓一个交代。”李昭冷声说道。
“看到那些围观在一旁哭的几乎晕厥的人了吗?那都是被这些人杀了亲人的家属。”
“她们的恨与痛,只有用鲜血才能抚平一二。”
“珺儿,善良是好事,知道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也是你的一大美德。”
“但是做为制定规则的人,这些就得先放到一边去,要尽量的去做到公平公正,不然,如何让下面的那些人服你呢?”
当手中的权力越握越大后,李昭便渐渐的在摒弃掉自己那些无用的心软,做为掌权者,是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去影响到判断从而做出不公正的判决来。
李珺梅抬头看着自己身侧的母亲,只能看到她锋利又坚毅的侧脸,再不是在家中时对她和弟弟妹妹那种温柔又亲和的模样。
她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清楚的认识到,她娘好像已经不只是她娘了。
她会越站越高,到时候她们便不止是母女,也会是君臣。
她其实一开始想问的不止是对那些人的判决,她想问的是她一开始给田县令选择时,是不是就猜到了田县令会不自量力的不去罗崖县借人,而是自己开城门去处理。
更甚者,后面发生的这一切其实都在她的预想当中。
灾民不听田县令的话,聚众杀进城,最后逼得田县令不得不向罗崖县妥协放低姿态。
罗崖县便能毫不费力的正式接管广平县,还是从田县令这个掌权者手中正式的接过来的,不会引起任何反抗。
同时,日后田家也会同样为她所用。
还有......
哪怕不愿意那么想,李珺梅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起那些灾民。
还有一万多人,罗崖县已经安置不下了,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去管,而广平县也是同样的情况。
要借粮借到之后收成还回来,根本就遭不住。
田家就是遭得住,那也会完全被掏空,之后若是再有外敌来犯,那就全完了。
可经此一遭后,灾民人数锐减,只余六千多人,那就完全能安置得过来了。
想到此处,她只觉得自己全身有些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