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掌柜也在报纸上看到毛国的专家来援助我们的建设。”
王建设补充说,“新建工厂很多,工厂食堂正缺厨师。
像丰泽园这样的大师傅出去一定备受青睐。”
“那些技艺高超的师傅到哪儿都吃香,即使是负责跑堂的服务人员也各显神通,不会有大的困扰。
只要勤劳踏实,就是普通杂役也不会生活困窘。”
“掌柜不必为这些人担心,反而更需关注自己未来的走向。”
栾学堂听了频频点头,感觉王建设言之有理。
“听您这么说,的确没必要过多为伙计们的去路忧虑。”
只要人一日三餐不断,大厨始终受欢迎;而离开丰泽园之后,无论是去工厂食堂、高档酒家或者成为领导的家庭厨师,都有广阔的前途。
至于跑堂伙计的处事能力更是不在话下。
然而,听到王建设的最后一句话,栾学堂略一愣神:“您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考虑自己出走?”
“当然。”
王建设认真地说道,并点了点头。
“栾掌柜出身贫寒,但如今却是四九城最大家餐馆的老总,麾下数百号人的生活依靠着你。”
在这样的变革时期,王建设深知,栾学堂一直对他多有关照,现在也希望为他指出一条明路。
“无论如何,也算是个举足轻重的资本家,在四九城,不少罪行累累的大资本家和大地主已经被处决了。”
“掌柜的您对员工确实非常好,但这种出身终究不是好事。
如果将来政策更加严格,这对您来说可能更不利。”
“我知道您的夫人和孩子都在香江,不如早做打算,去那里团聚。”
栾学堂从小乞丐做到跑堂,最后成为四九城首屈一指的大饭庄掌柜,他的经历绝对称得上传奇。
若他一直是个小乞丐或者跑堂,问题或许还简单一些。
但作为如此有影响力的掌柜,在新社会里,这个身份并不见得会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留在四九城,未来的处境可能不容乐观。
王建设不想过多透露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最终的决定还是要栾学堂自己来做。
“我明白了。”
栾学堂沉默良久,最终轻叹一声。
很多朋友已经离开了四九城,当然也有一些选择留下。
至于是走还是留,栾学堂内心也有些迟疑不定。
他对丰泽园、对四九城,以及对国家都有着深厚的羁绊。
尽管妻子关雅丽去了香江,他当时仍选择了留下。
但是,经历了公私合营后,栾学堂觉得现在该做出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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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主任。”
王建设离开后,栾学堂手握那份文件走出丰泽园,前往珠市口西大街的街道办事处,找到了马主任。
“栾掌柜,您怎么过来了?”
听说栾掌柜来了,马主任立刻亲自迎出来。
毕竟丰泽园可是四九城里首屈一指的高档餐馆,只不过恰好位于这条街道,因此有关公私合营的事宜才交由街道办事处来协调处理。
上级对此高度重视,成功完成这件工作将对马主任是一项重大政绩。
然而马主任明白,这事儿不会这么快办成,虽然是首批试行公私合营的地方之一,却不仅限于丰泽园一家餐馆。
老八大楼、四九饭店等地,也都收到了通知。
要一下子全部推行公私合营,各位老板掌柜难免难以接受,原本都是稳赚不赔的摇钱树,谁又愿意轻易放手?
所以马主任猜测,栾学堂这次过来,恐怕是要拒绝公私合营的事情。
“马主任,我已经看过文件,我完全支持这项政策,并愿意率先让丰泽园试行公私合营。”
栾学堂直截了当地说道。
多年的商场经验让他看清大势所趋,即使他已做好离开准备,但也希望能为自己即将离去的地方留下些什么。
“栾掌柜,这事对我们国家和丰泽园都是利好的……”
马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原以为对方会拒接并需要他进行思想工作,未料几句话之后,忽然意识到——
栾掌柜这是同意了?
“栾掌柜,您这是同意了公私合营?”
马主任望着栾学堂,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询问。
在四九城其他行业的动态他不清楚,但在餐饮业里,栾学堂是第一个答应的人,其意义非凡。
作为四九城名副其实的第一饭庄,丰泽园自从王建设加盟后更是生意兴隆,声名大噪。
过去它与老八大楼、四九饭店并驾齐驱;但这两个月来,它早已脱颖而出,稳坐头把交椅。
若连丰泽园都积极响应公私合营的号召,必将为其他知名饭庄树立榜样。
对马主任个人而言,此事成功推动也定是一桩不小的政绩。
栾学堂微微点头,“当然,政策好,为何不响应。”
言语间流露出毫不迟疑的态度,仿佛这决定再自然不过。
“没错,确实是明智之举。”
马主任面带喜色,附和道。
接着马主任语气诚恳地说,“若有任何顾虑或是需要的帮助,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尽力协助,并向上级汇报。”
这不仅关乎四九城最负盛誉的餐厅,更因为它将是首个迈出这一步的企业,因此不可敷衍对待。
“暂时没有特殊需求,只盼着相关部门尽快与我们沟通细节。”
栾学堂答道,显然他对未来具体变化仍抱有疑虑。
事实上,不仅是他自己,就连对面这位负责推行政策的马主任同样对此毫无经验可言。
“慢慢说,咱坐下详细聊聊这之后的安排吧。”
见状,马主任高度重视,将手中工作搁置一边,拉着栾学堂进入办公室展开了深入讨论。
他心里明白得很,国家近年的重心之一便是推进公私合营,而这件事如果能办得漂亮,必会为自己的前途锦上添花,更何况丰泽园乃是重中之重之始端。
——
夕阳斜照。
傍晚时分,陈雪茹牵着丫丫和何雨水回到了位于胡同深处的四合院。
今天玩得很尽兴的孩子们手握彩糖泥人,脸上洋溢着欢笑,似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即便上学以后课业轻松,每周也有五个工作日的学习要面对,但现在孩子们仍然沉浸在无忧无虑的游戏时光中。
母女三人刚迈进院子门,便看见阎解旷已经恢复如初地站在门口迎接她们。
尽管先前受了些委屈,但因为大家毕竟是邻里,打归打,孩子们并未失去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