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禾曦看着小碟子里躺着的十瓣橘子,圆滚滚的,十分可爱。
她拈起一瓣送进嘴中,酸甜清香充斥在嘴里,她将剩余的橘子推到杨夫人面前。
“杨夫人尝尝,王夫人府里的这蜜桔,如古人所说直是周王玉果圆,合该是这滋味。”
王氏真心一笑,“这蜜桔是从庄子上采摘下来,比外头的自然新鲜美味。”
杨夫人尝了一口,果然是满嘴芬芳,又分于其他夫人品尝。
李禾曦袖口上的玉兰花,小小一朵并一朵,是用极细的银线勾勒而成,她细细抚摸着仿佛在感受心内的平和,如这细密的针脚,不露一丝痕迹。
“杨夫人,前日在陆家所发生的事还请杨夫人莫声张,毕竟陆家现在是兰娘子当家,这事若传出去了,莫说兰娘子就是陆家的脸上也过不去。”
王夫人惊愣道:“驸马府如今是兰娘子当家了?长公主这个主母还在,她一个外嫁女怎么能主持娘家中馈,兰娘子不知其中干系陆老夫人也不懂吗?”
话里尽是不可置信以及语气里细藏下的一分轻蔑。
李禾曦叹了一口气作为难状,手指碰在茶碗边缘上,衬的她如羊脂般白嫩。
崔嬷嬷及时出声打抱不平道:“王夫人不知,这五年来都是长公主管着两府的庶务,虽说是公主府和陆府,但长公主早就视两府为一府,尽心尽力打理着,陆家的亏空也是长公主一直在填补的。”
李禾曦似有些恼怒崔嬷嬷口快,便轻声打断道:“嬷嬷,您慎言了。”
王夫人拍拍李禾曦的手背,安抚道:“我们的为人长公主还不放心吗,崔嬷嬷,你说就是。”
李禾曦面上犹豫不决,眼里却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崔嬷嬷才继续说:“长公主即使要罚,老奴也是要说的,就因为长公主心软仁慈,陆家那起子下人才目无尊上,幸好前段时日揪出了几个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们,这起子人不仅好吃懒做,还出言不逊舒贵人和长公主,长公主岂能容忍他人生母被辱,一并告到了大理寺去,处置了这些恶奴。”
“陆老夫人知道后竟不先查明原由,就指责长公主横行霸道,心狠手辣,要她交出管家权,虽然长公主将来龙去脉都说清了,但长公主为了不让陆老夫人心存芥蒂,只得主动交出了管家权。”
崔嬷嬷讲的字字锥心,李禾曦听得都有些入迷感动了。
王夫人暗叹道:“竟有这种事。”
杨夫人毫不留情:“陆家真是倒反天罡了,还说长公主横行霸道!”
林夫人不觉道:“能尚公主是何等的荣耀,何况长公主这么好一个人,若我儿未婚配,定请了陛下赐婚,好好待之,这陆家却这般不识好歹。”
林夫人果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前世可是当着毫不留情的说,谁家尚了公主谁家就倒霉。
“陆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们都如此心术不正,”这边杨夫人抓住了几个关键字,“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都是极品。”
吴夫人本静静听着她们一句一句为长公主出气,听得这一句,不由道:“陆家一家子如何绝品,杨夫人道来于我们笑话笑话。”
杨夫人看了一眼李禾曦,有些为难。
李禾曦叹了口气,怅然道:“虽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我视夫人们为知己,也罢,杨夫人,你说吧。”
王夫人早就憋得慌,得了长公主首肯,忿忿道:“前儿个我夫君去陆府给陆老夫人治腿疾,听说是老夫人自个儿摔得,兰娘子居然把这不小心怪罪在了一个用人身上,将她活活打死,我夫君去的时候,真真是惨不忍睹,那个用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鲜血都流了一地。”
说到此处,杨夫人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珠,“陆府这般不把用人当人,肆意打杀辱骂,实在是咱们世家大族之耻。”
“什么世家大族,杨夫人高看他们了,”出声的是林夫人,“长公主府是长公主府,陆府是陆府,哪门子的世家。”
王氏不屑道:“原来兰娘子教养如此,都是一脉相承,我看陆家刚领进门的那个庶出长孙怕也是第二个陆芝兰。”
几个夫人对她心生怜悯,宽慰起她来。
李禾曦继而叹息:“一家子无礼无容,生母又是一个秉性浪荡之人,这样的孩子,诗书读的再好,本宫也是心有余悸,生怕将来做出有损陆家有损大周之事。”
“不过幸好,他还小,还有扭转的机会,国子监翰墨流长,人文荟萃,在此熏陶下定能洗涤心灵。”
一番话,令王氏陷入沉思。
杨夫人却道,“长公主还是心太软,幸好连上天都看不下去,让陆老夫人这一摔摔断了腿。”
“什么?”吴夫人忍不住道,“陆老夫人成了个瘸子?”
说完,竟笑的前仰后翻,眼泪都要笑出来。
李禾曦倚在软枕上,姿势甚是舒适,“今日咱们说的话,干系陆家名声,还望各位夫人莫说与别人听。”
林夫人立马道:“长公主,咱们还是有分寸的,自然不会让外人知道。”
李禾曦拿绢子擦了擦鼻间,不动声色的抵挡林夫人传来的唾沫。
而后,笑了。
等她回府时,有嬷嬷上前奏禀:“回长公主,太后身边的王公公方才来了,瞧您出去了,便让老奴代为传话。”
“王公公?”李禾曦想了一下,“是太后有什么吩咐吗。”
嬷嬷恭敬道:“王公公说,太后悉闻长公主为两浙东路的灾民赈灾,深感长公主这番大爱,故邀请长公主参加下月的宫宴。”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传话嬷嬷下去后,崔嬷嬷发现长公主脸上并没有出现意想之中的笑意,遂道:“长公主出嫁这五年,从未得太后邀请参加宫宴,今儿却派了她身边得脸的王公公来传话,可见长公主的救灾之事也传进了太后和陛下的耳里。”
李禾曦冷笑,“宫宴而已,这么做只不过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如此乐善好施的女儿是她这个做嫡母的教导有方,她一向视自己是一个好皇后,好太后,怎会落人话柄。”
舒贵人不得宠,因此二人过着如冷宫般的日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来欺负她们。
若说这位太后不知道她们的处境,李禾曦是不信的。
想到今日陆芝兰那眼神,又对崔嬷嬷说:“既然兰娘子病了,你传话给王家的那个侄儿郑颢,就说需要些解闷的玩意儿,本宫好送于兰娘子。”
崔嬷嬷会意,应了好。
这叫放长线钓大鱼,等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李禾曦定会好好让这对恩爱男女在全京城中露一脸。
让大家看看什么叫做不知检点和放荡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