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歌在江家惊险脱身后,随即带着抄录的“医谷残简”成功返回九王府。如今她不仅手握破解蛊毒的关键线索,也更加洞悉了江家内部分裂的严峻:有一部分人选择继续周旋于太子势力,处处防备九王府,这意味着林轻歌能从江璃手中获得帮助,实在是“险中之幸”。
这一夜,她与萧靖寒在书房里针对残简做了初步研究。直到东方泛白,才各自短暂休息。等天光大亮时,林轻歌已急不可待地要筹备给林嫣然尝试解蛊毒的第一步。可“刺客案”与三司会审的阴影,也在同步压来——一旦此案坐实“九王爷谋逆”,九王府将面临灭顶之灾。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林轻歌捧着那几张抄录纸张,神情专注,确认自己昨晚摘抄的每一个字句。她发现这些蛊毒解法极为苛刻,除需特殊药引外,还要在三日内每天施针不同穴道,防止毒蛊逆流。
“此处写到——‘桔梗并非寻常桔梗,而是熬制过的特质桔梗,以配合麝香行气。’我若寻不到特质桔梗,怎么办?”林轻歌低声自语。她翻检脑中所学,又对萧靖寒道,“古代‘医谷’门人多在南疆行走,也许当初林家或顾家还藏有此药材。”
萧靖寒放下笔,轻拢她肩膀:“或许可以在林府药库深挖,毕竟林家老家主与顾家曾是生死之交,父亲留下不少珍稀药材。你回去再问一问管家与乳娘旧部,看能否找到。万一没有,只能设法从江湖渠道购得。”
林轻歌点头:“好,我会先试探林府药库。”说罢,她抚过卷纸上另一行注释:“还有‘地火炼毒’一说,这似乎是个极危险的步骤,要求把剧毒药汁与蛊毒相撞,看谁能先将对方逼退。若操作稍有不慎,就会当场毒发毙命。”
萧靖寒眉锋微皱,沉声问:“那你有几分把握?”
林轻歌沉吟:“若我按自己医术再稍做改良,至少能维持七成希望。可操作必须在安全之所进行,需连住三日不受打扰。我得在林家或九王府找个僻静院落,不然万一外头有人闯进,嫣然若被打断炼毒过程……后果不堪设想。”
“这点不难,”萧靖寒当即道,“就在九王府选个僻院,我派暗卫24小时把守。林嫣然可让人悄悄接来,省得在林府,若出什么意外,你亦无法及时控制。”
林轻歌表示赞同:若在林府进行,一旦太子的人来闹事,会直接威胁到父亲与她的施治进程;带到九王府或许能更好保密与保护。
商量定后,林轻歌简要写出一份“解蛊前期准备”清单:包括寻找桔梗、麝香、黑蚕丝线以及一些调和毒性的稀有药材。她又在上面注释:“若嫣然体内蛊毒反噬过猛,我得配合银针刺入奇经八脉,耗时半柱香左右,任何干扰都可能导致失败。”
萧靖寒看着她写得详尽,心中却涌起深深的担忧:“你要对付的不仅是蛊毒,还有太子等外部威胁。可有需要我再抽调人手护住你们解蛊过程?”
林轻歌抬眸,认真道:“对,我需要最稳固的暗卫。若林嫣然在炼毒中途发狂伤人,也需人协助压制。此法会让她神智彻底乱了三日,最关键时候谁也替代不了你和我——你帮我稳住周围形势,我专心施救。”
萧靖寒郑重回应:“好,我必与府中暗卫死守,绝不让任何闲杂人闯入。”
两人言语中都透着沉甸甸的决心:这是他们为守护林府、守护彼此的一次大冒险。若能成功,林嫣然将重回正常,也能为九王府对抗太子增添助力;若失败,不但林嫣然性命不保,还可能把九王妃陷入“蛊毒反噬”的险境。
一番准备后,林轻歌先派暗卫去林府送信,请林家主配合,将林嫣然秘密转移至九王府“静院”。同时也委婉提及需要在林家药库中搜寻特制桔梗。
不出所料,林家主乍听此消息又惊又喜:能有机会彻底拔除蛊毒,固然是好事,但若途中出乱子,嫣然可能当场丧命。
林家主几度犹豫,最终还是咬牙决定:“好,我信轻歌的医术。只要有一线希望,总比看嫣然痛苦不堪要强!”
因此,他派管家带着嫣然深夜赶到九王府。为避人耳目,嫣然蒙着黑斗篷,由几名可靠仆从搀扶,沿着府后小巷进来。一路小心行事,总算没引起太子耳目的注意。
夜深时分,林嫣然被暗卫护送进九王府的“静院”。林轻歌早已等在院中,看见那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嫣然,心里一刺:她曾是高傲嫡小姐,如今却仿若疯女。
管家擦泪:“大小姐近来病情越发恶化,时常昏迷。有时半夜惊醒,大喊太子要杀她,或者呓语一些鬼神之言。唉,也不知还能不能救……”
林轻歌咬牙:“放心,我会全力尝试。只要嫣然肯配合,未必没有转机。”
她让下人将昏昏沉沉的嫣然抬进内室,检查一番脉象后,发现蛊毒果然在加速侵体。若再拖延几日,恐怕神志都将断裂,更难挽救。
为稳住情况,林轻歌先行施针封住嫣然部分经脉,使她暂时昏睡。这一步与先前在林府做过类似,却更讲究手法深度:“这回得让她彻底陷入半晕厥,便于稍后正式炼毒。”
看着林嫣然的狂躁逐渐平息,众人心里都松一口气。林家管家双目含泪:“多谢二小姐!”
林轻歌微微摆手:“不必谢,此乃我分内事。”可她心里明白:真正的生死搏杀才刚开始。并且,需要三日连续用药,没有片刻松懈。
萧靖寒则守在门外,安排暗卫布防,指示:“从今夜起到三日后,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若太子或朝中人打着搜查幌子来,直接挡回,若再不行,便通报于我。”
深夜,那昏黄的月光映在“静院”高墙之上,院中灯火通明。林轻歌检查完所有药材后,确认特制桔梗等材料基本凑齐,便开始合炉煎熬。
为避免熬药时毒气外泄,她特别准备一个密封炉鼎,里头放入数味反制“寒蛊”的毒草与桔梗、麝香、血藤等交互融合,火候必须精准掌握。“医谷残简”称此法需先在低温下熬三小时,再转高温半刻,最后迅速冷却。若失之毫厘,毒性就会失控。
忙碌间,萧靖寒在一旁为她递送炭火、计时报刻。二人配合默契,一刻也不敢分心。
等到第一炉药液炼成,天色已近拂晓。林轻歌趁热将药汁调入另一个青铜盆里,待凉却后,就要喂嫣然服下。这是“引毒”第一步:让体内蛊毒表层被逼出,出现显性征兆。
为了安全,林轻歌与萧靖寒、管家等把嫣然牢牢绑在床榻上,只留口鼻与手脚微能活动。等林轻歌端着药碗走近时,已见嫣然在朦胧状态下不住嘤咛,似神志昏沉又隐约察觉危险。
“嫣然,我要喂你药。你别挣扎。”林轻歌柔声,但也暗藏果决。然后示意萧靖寒帮忙掰开嫣然牙关,强行将药汁倒入口中。那苦涩辛辣的药液一入喉,她瞬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浑身抽搐!
“啊——”声音直冲耳膜,管家下意识想后退却又不敢。萧靖寒死死按住嫣然肩膀,让她无法挣脱。
“这只是开始。药液和蛊毒首次相撞,会让她灵台彻底爆裂般的痛……”林轻歌咬唇,眼中闪过不忍,却还是坚持,“必要之举,她必须撑过去。”
果然,不到半柱香,嫣然皮肤上浮现青黑色斑纹,额角暴起青筋,口中呓语混乱。当药液渐渐被她吞咽,她猛地一口黑血喷出,腥臭刺鼻。
林轻歌快步用帕子擦拭,脸色慎重:“很好,这说明蛊毒开始与药毒厮杀,排出一部分。不过……这只是第一道毒液,后头还要做两轮,一天一轮。”
众人闻言皆暗自捏汗:还要两轮?每一轮都如此激烈!可见这疗程何等险峻。
就在林轻歌专注解蛊之际,外头萧靖寒也并不轻松。刺客案已进入三司初审阶段,皇帝表面昭示“公正”,却纵容太子党渗透;太子党努力想在审讯过程伪造证据。
暗卫接连来报:有人在谋划以“死刺客”身上搜出的匕首、或某些假供词,栽赃九王爷暗通亡命之徒。
好在萧靖寒事先布防,也有大理寺内线人通报,让他得以及时破坏对方的阴招。有几次对方想私下毁尸时,被萧靖寒派去的人捉住把柄。此番拉锯,双方势均力敌,暂难分胜负。
萧靖寒不敢怠慢,每日都要分出心神来应对三司的进展,同时兼顾府内的安全。在他看来,林轻歌这头更是重中之重。若她那里成功了,嫣然痊愈,林家实力也会增强;若她失败,那对九王府士气乃至未来局面,都是惨烈打击。
转瞬间,三天过去——对外人而言,也许是寻常三日,但对九王府的“静院”来说,却是渡过了仿佛三年般的漫长炼毒过程。
每日深夜,林轻歌都要替嫣然喂下第二、第三道更凶险的药剂,再以针灸连刺十数处要穴,让蛊毒不断“被迫出壳”。嫣然时而昏迷、时而狂呼,枯竭般的呻吟令人毛骨悚然。萧靖寒与管家、暗卫轮番帮忙制住她,防止她咬舌或挣脱束缚。
在这过程中,林轻歌自己也数次被“毒气反扑”呛得险些晕厥。所幸她心志坚韧,又有萧靖寒递来解毒汤,以及把她带到院外透气。每当她体力将竭,都想起嫣然与林家满门的血泪,以及顾家惨案未雪,咬紧牙关继续下去。
夜深时分,黑月当空,林轻歌摇摇晃晃地端起最后一盅剧毒汤药:“这是第三轮,也是最凶险的一次——若嫣然能撑过,就能正式驱逐蛊母;若撑不过……可能当场暴亡。”
众人神色紧绷。林轻歌俯身轻抚嫣然额头,此时的嫣然眼窝深陷,皮肤遍布暗斑,让人看着心惊。
林家管家在一旁双手紧攥衣襟,心头忐忑:“二小姐,您……您确定还有把握吗?”
林轻歌咬唇:“七成把握也得赌。走。”
她让萧靖寒与管家合力压住嫣然的手脚,一口一口把碗中毒液灌入她口中。起初嫣然无力反抗,但药一入喉,她猛然扬起脖颈,仿佛野兽般发出嘶吼,漆黑鲜血再次呕出,伴着刺鼻腐味。
“咳……呃……” 嫣然狂抖,眼珠翻白,唇角溢血不止。林轻歌顾不得满地狼藉,迅速捏针,“快按住她,我要刺中颈后脉门!”
萧靖寒用尽气力把嫣然上半身锁在怀里,让她无法挣脱。林家管家则死死按住她的腿。林轻歌指尖闪电般探上其颈后,一根金针精准刺入穴道,施以旋转之力。
“呕——”随即嫣然喉间发出一阵怪异咕哝,下一刻竟喷出一团暗红黏稠物,散发令人作呕的腥臭与寒凉气息,那东西蠕动几下,仿佛带着残余的蛊性,令人头皮发麻。
“蛊母!”林轻歌心头一跳,见那腥红肿块正是体内蛊毒聚合之形,她当机立断,甩出几枚银针刺入其中心,阻止它再度附回嫣然体内。很快,那团恶心之物扭动几下后,似彻底失去生机。
嫣然随之全身剧颤,一声呜咽后昏死过去。周围暗卫看得惊魂难定,不敢想象这就是一直折磨大小姐的噬血之蛊。
林轻歌见状,强撑疲惫下令:“将这东西包裹丢进特制炉鼎焚毁,千万不能留。再给嫣然服下收尾安神汤剂,我要最后施一轮针灸。”
萧靖寒与暗卫立刻照办。有人迅速把那团恶蛊抬走丢进炉火,霎时腾起一股诡异黑烟,让人心惊。林轻歌则不顾满手鲜血,耐心替嫣然做收束针治。
前前后后又忙碌近半个时辰,林轻歌才脱下沾满血污的外衣,颤巍巍地坐在椅上。看着床上嫣然几乎毫无生气的面孔,她心中百感交集:蛊母已排出,但她尚未苏醒,生机极度微弱。
管家呆立半晌,小声问:“二小姐,大小姐还能醒来吗……”
林轻歌凝声:“她体力耗尽,若撑得过今夜便能保住性命,若还在子夜前不醒……”后面话没说完,大家都明白。
萧靖寒轻拍林轻歌后背,示意她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你已尽力。剩下就看嫣然意志。先让她静卧,咱们全程照看。”
林轻歌微微点头:“好。”她当即写下几味调补药方,命下人煎熬。然后对萧靖寒说,“若她在夜半前苏醒,会本能喊叫或呕血,你们随时叫我,我得做后续针灸。”
深夜,静院内灯火未息,林轻歌打起精神坐在床边,时刻观察嫣然呼吸。萧靖寒坐在她身后,一边为她端茶,一边用臂膀支撑她疲惫的身躯。
时针滴答,天色一点点转白,悄无声息中,那一刻似凝聚所有人的期待。
终于,到了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嫣然躺在床上,发出一声浅浅的喘息。随即她睫毛轻颤,似艰难睁开了眼。
“嗯……”那声音沙哑不清,却带着生之气息。林轻歌顿时精神大振,探手把脉:“脉息虽然微弱,但总算回魂。”
管家见她苏醒,惊喜欲泣,萧靖寒也放下心口巨石,嘴角浮现难得笑意。成功了,至少蛊毒已脱体,性命安保。
林轻歌却依旧谨慎:“别大意,她还有一段虚弱期,需要半月调养。不过蛊毒之祸已算解去大半。”
正当众人松口气时,外头突又传来暗卫的通禀:“王爷、王妃,皇宫刚发出紧急令:三司明日要在刑部当堂审理‘刺客案’,点名让九王爷到场。说是要对当日假山刺客做最终定论!”
萧靖寒收起笑容,眼神凝厉:“他们动作这么快?看来太子迫不及待要给我套‘谋逆’的罪名。”
林轻歌亦轻咬嘴唇:“不过我们也不是毫无准备。只要我们掌握足够线索,或者先行击破对方谎言,未尝不能扭转局面。你定要去吗?是否太危险?”
萧靖寒浅叹一声:“若我不去,就成了‘拒审’;反倒让太子有口实说我心虚。必须正面应对,且希望能当场让太子撞个灰头土脸。”
“嫣然这边已安稳,我还要留意她的后续调理。”林轻歌握住萧靖寒手,“你放心去三司堂上,若局势有变,我这边先不出面,但必要时可带暗卫突袭,把你护回来。”
萧靖寒眸中闪过温暖之意:“好。这刺客案关乎生死,你我都要慎之又慎。不过既有你在,我不惧太子邪谋。咱们都别怕。”
这一刻,夫妻目光相对,仿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彼此坚韧与信念。他们知道,场外那盘大棋不会随蛊毒的解去而消散,反而可能更猛烈地逼近。
一边是林嫣然的康复之路,还需长久调养;一边是萧靖寒亲赴三司堂审,要与太子展开针锋相对的对质。每一步都悬在刀锋,却也每一步都将带来突破契机。
这夜,林轻歌在“静院”守着沉睡的嫣然,远处灰蒙天色里,已隐隐透出东方绯光。三司对质迫在眉睫,太子与皇帝的暗手亦丝毫未松,但她心里却似比以往更坚定了几分——至少嫣然这一仗没败。
九王爷萧靖寒也在另一个院中,整装待发,筹备明日与太子分晓胜负。火中炼心,绝地回生,这正是他们在逆境中百折不挠的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