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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晨曦带着潮润的微凉,攀过京城的高墙屋脊。九王府门前,一辆马车与数骑侍卫已等候多时。萧靖寒与林轻歌分别从院中踏出,在门廊下对视一眼,皆是不舍与忧虑。可今天,他们注定要各奔前程——一人去见皇帝,一人去陪贵妃祈福。表面看似各自执行皇命,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王妃,我等会紧随您马车之后,若在宫门前或宫内遇到任何状况,请立即发暗号。”一名暗卫轻声向林轻歌禀报。

林轻歌微微点头,对萧靖寒道:“你也要当心。太子必定对你虎视眈眈,千万别被他牵着鼻子走。”

萧靖寒伸手抚了抚她肩上的薄纱披风,似要替她拂去尘埃,也像是在无言地呵护:“你也是。如果宫中局势一时难测,先稳住贵妃那边,不必主动探查。若有机会再做,否则绝不要冒险。”

林轻歌点了点头:“明白。再会之时,愿我们皆平安。”

她说罢,轻轻握住萧靖寒的手指,短暂的体温交融后,便各自松开,义无反顾地走向马车与坐骑。眨眼间,车轱辘转动,九王府前巷响起一串清脆的马蹄声,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宫城高大庄严,巍峨的朱漆宫门上头,尖顶琉璃瓦在晨光里泛出金属般的冷辉。萧靖寒率先抵达承天门,随行的侍卫适时收住马匹。门口早有内侍迎候,见他到来,立刻恭声行礼:“九王爷,陛下正于乾阳殿等候。请随奴才这边走。”

萧靖寒神色淡然,翻身下马,吩咐随行护卫留在外头,只带一名心腹暗卫扮成随身书童。宫门的禁军和太监们对他不敢怠慢,毕竟是皇室宗亲,何况如今皇帝貌似对九王爷格外“关照”。他们却不知道,这关照的背后,究竟是信任抑或试探。

几乎同一刻,林轻歌的马车也到达另一道侧门——清漪门。她依旨而来,自有宫人迎接,只是负责带路的人并非她熟悉的宫女或太医院太监,而是一位身着暗红绣服、面目冷峻的中年公公。

那公公扫了林轻歌一眼,微微躬身:“王妃,贵妃娘娘在寿宁宫等您。请随老奴去见娘娘吧。”

林轻歌目光一凛,心知太子果然安排了“生面孔”来接待,显然是要将她带到一片陌生地界,更容易隔断她与萧靖寒的联络。不过,她并未多言,只轻轻掩下帘子,与碧儿一道下车,带着两名女暗卫入宫。那中年公公当即走在前头,引领他们朝宫内纵深而去。

不多时,林轻歌便发现所走的路径极其偏僻,远非往日进宫见贵妃、皇后等人常走的正门主路。曲折的回廊、荒凉的宫巷,似乎极少宫人来往。甚至有几处院落显得颇为残旧,墙角的青苔厚重,仿佛长期无人打理。

林轻歌暗暗戒备,边走边留心辨认方向,生怕掉入某个暗门陷阱。好在那公公步履不停,未见多加迟滞。行走约一炷香功夫后,视线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一座装修华丽的宫殿,匾额上写着“寿宁宫”三字。此殿虽不及皇后居所富丽,却也不失气派。

公公驻足在门口,轻声通禀:“王妃林氏到——”

话音才落,宫门内便走出一位身着华贵宫装的中年宫女,脸上不带笑意,淡淡道:“娘娘吩咐,王妃可径直进去。”

林轻歌悄然松了口气:看样子,这里确实是贵妃所居。她正要抬步走入,却见一名嬷嬷伸手拦下碧儿与那两名女暗卫,语含不容置疑:“祈福乃圣洁之事,闲杂人等不可入内,王妃可自行进去。”

林轻歌心里微沉,表面却只得微笑:“这是我的贴身丫鬟,帮我拿药箱,伺候煎药洗漱——”

那嬷嬷板着脸:“娘娘早已备好宫女和药箱,不劳王妃再带人。”

林轻歌看一眼眼前森严宫规,只得示意碧儿等人在外稍候:“你们留在门外等我,若我不出来,谁也别冒进。”语毕,便只身踏入宫门。那位嬷嬷与宫女紧随其后,将大门重新合拢,隔绝了外界视线。

寿宁宫内,陈设颇为典雅,几案、帘帐都散发着淡淡熏香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奢华。林轻歌稍作打量,心里却丝毫不敢放松。她记得贵妃娘娘出身不算高,年轻时曾获先帝宠爱,后被皇帝纳入后宫,如今虽不算最尊贵,却地位稳固。若太子想借贵妃之手行事,这位娘娘会否与之里应外合?

“王妃,娘娘在内殿等您。”那中年宫女淡淡开口。林轻歌跟随走过长长的回廊,最终停于屏风后。一声柔媚的女音适时响起:“林氏来了啊?让她进来。”

宫女掀起帘子,林轻歌便看见倚坐于榻上的贵妃。她面容保养得极好,衣饰上金线绣着花鸟,风韵犹存。一双凤目瞥向林轻歌,带着七分慵懒三分挑剔:“本宫身体不爽利,太医院那些太医又看不出原因。听闻九王妃医术高明,曾救过不少疑难症,便唤你来诊治,也顺带陪本宫诵几卷经书。”

林轻歌微微行礼:“臣妇见过娘娘。若娘娘有任何不适,臣妇定竭尽所能诊治。”

贵妃轻挑眉梢:“好,那你先来把个脉吧。”

林轻歌于是走近,撩起轻纱袖子,轻触贵妃手腕。半柱香后,她缓缓收回指尖,心里已然明了:贵妃并无明显病患,只是气血稍有不调,平日再注意调理即可。根本算不上重症。如此一来,更佐证她是被太子或皇帝之意“假称有病”叫自己来。

“如何?”贵妃半睁着眼,似乎漫不经心,却又隐隐带着一股威慑。

林轻歌思忖片刻,言辞谨慎:“娘娘脉象虚实相兼,恐是日夜思虑过多、气血不足所致。并无大碍,只需心情舒畅,加以食疗调理,即可康复。”

贵妃闻言,唇角浮起一抹莫测的笑:“哼,想必本宫也是操劳多了。也好,这几日就让你留在寿宁宫帮我调理,顺便诵经为本宫祈福。若能让本宫安然度过这个夏天,你也算立了功。”

“留在寿宁宫?”林轻歌心中一惊,但面上仍平静:“是。臣妇谨遵娘娘吩咐。”

贵妃漫不经心地挥手:“且随我去内室,本宫还有些琐事要你相陪,别让本宫闷着。”

她这一言一行看似随意,却将林轻歌牢牢扣在寿宁宫内,再加上她提到“几日”要王妃留在此处,形同软禁。林轻歌面色不改,暗道:果然太子招数狠辣,欲将自己孤立,无法与萧靖寒会合。

与此同时,萧靖寒在另一座宫殿——乾阳殿,与皇帝进行着一场看似平和却处处暗藏杀机的对话。大殿之上,皇帝端坐于宝座,眸光深沉,令殿内百官噤若寒蝉。只是今日非例行朝会,人员并不多,只有部分重臣与内侍陪同。

皇帝淡淡看向萧靖寒:“九王爷,朕召你来,是想问问,你前些日子在城中奔走,听闻还去过边营。可是为顾家旧案奔波?”

萧靖寒面不改色,沉声答道:“回父皇,儿臣四处探访,仅想搜寻当年顾家之事的线索。毕竟您曾许儿臣一个月之期,若儿臣无任何行动,岂不辜负父皇?”

皇帝看似欣慰地微微颔首:“嗯,倒也勤勉。然而朕不希望你假借顾家之名暗中笼络人心,甚至形成一股威胁朝纲的势力。若到头来证实顾家确实谋逆,那你此举岂非自陷险境?”

萧靖寒微微拱手:“父皇所虑甚是。但儿臣自觉行事光明磊落,绝无图谋。顾家若当真有罪,儿臣再如何奔走也无济于事;若顾家确是冤屈,儿臣也算替陛下昭示圣明。”

皇帝唇线绷紧,视线中透出冷意:“很好。朕希望你谨记自己的身份。一个月很快过去,你若能拿出实据证明顾家清白,朕自然不会阻拦;可若你依旧是空口白话,朕必追究你煽动人心之罪。你可明白?”

萧靖寒微微躬身:“儿臣明白。”

“好。”皇帝挥手,示意稍作退下。随即偏头吩咐左右:“宣太子觐见。”

萧靖寒心里一跳:太子也要来?他暗暗警惕,猜测皇帝或许要让父子二人在此当面对质或商议什么。果然,不消片刻,太子萧明烨衣冠鲜亮地走进殿来,向皇帝行礼后,余光朝萧靖寒冷冷一扫。

皇帝淡淡开口:“九王爷此番正值调查顾家之事,太子,你乃东宫储君,可要全力配合。顾家案疑云重重,朕要你们父子兄弟齐心,莫让朝堂生乱。”

太子心里冷笑:所谓“兄弟齐心”,其实就是让他看紧九王爷,不要闹出大乱子罢了。表面却赶忙附和:“儿臣谨遵父皇旨意。若九弟确需协助,儿臣理应相帮,只求九弟莫要为私事扰乱朝政。”

萧靖寒淡然回应:“多谢太子关怀。”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瞬息间火花迸现,却都不动声色。皇帝看在眼里,只觉此刻正是最佳平衡状态:让九王爷和太子相互牵制,自己坐收渔利。故而,他并未多言,只略作嘱咐,便遣散众臣。

萧靖寒随着人流退出乾阳殿,正要离去时,却被太子唤住:“九弟留步。”

萧靖寒转头,见太子神色微冷地走近,语气里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意味:“父皇在殿上,自有父皇的威仪。本宫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

萧靖寒淡淡道:“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太子皮笑肉不笑:“听闻九弟忙于搜集顾家旧案的证据,还四处活动,还把自己的王妃也派了出去?呵,本宫好心提醒一句,九弟可要小心身边人。某些顾家余孽若真藏在你府里,必会招致更大祸患。”

萧靖寒眼底掠过寒光,心想:太子原来还不忘挑衅林轻歌之事。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多谢提醒。不过我府中谁是顾家余孽,与太子无关。只要太子不来乱抓人,自然相安无事。”

太子冷嗤:“你最好记住,留着那些残余只会连累你。”他话语中暗含杀机,“还有,王妃今日被召入宫给贵妃祈福,听说要留在寿宁宫几日,九弟可别想见就能见。若你真放心不下,不如尽早放弃这场无意义的翻案,免得她在宫里吃苦。”

萧靖寒闻言,心中犹如被利刃剜过:太子果然算计着用林轻歌来做要挟。他强压住杀意,微微一笑:“太子殿下无须费心。王妃既奉皇命,我自然不会横加阻挠。只要有人胆敢在宫中加害她,那人也休想活着走出宫门。”

太子目光一寒,似乎想再说什么,却听殿外内侍催促:“太子殿下可要回东宫了吗?”他只得收起语锋,甩袖冷笑:“好,那咱们就拭目以待。”说罢,大步而去。

萧靖寒静立原地,一颗心却早已翻涌不止:太子话里明里暗里都在提林轻歌,必然是布置了某些手段要困住她,甚至不惜动杀机。自己必须尽快想办法救她脱困,或者至少先确认她安然无恙。

再说林轻歌自诊过脉后,便被贵妃留在寿宁宫一间较偏的厢房里。她虽表面从容,但并没放松警惕。她敏锐地发现,宫女们对自己时刻监视,不容她擅自走动;一日三餐也送至厢房,不给她去外面用膳的机会。显然,这已接近“软禁”状态。

傍晚时分,贵妃身边的那位嬷嬷前来,传话道:“娘娘今晚要在寝宫与王妃诵经祈福,现让王妃去沐浴更衣,准备参加法事。”

林轻歌心中疑惑:“诵经祈福为何要弄得如此隆重,还要沐浴更衣?”

嬷嬷神情冷淡:“这是娘娘的规矩,王妃跟着做便是。”

林轻歌只好应下,带着仅剩的一名宫女陪同走向寿宁宫后殿的沐浴室。那处有专门的热汤池供妃嫔们使用。她本不想与对方“共浴”,但实在无法拒绝,只得任由宫女、嬷嬷在边服侍。

温热的水雾氤氲,林轻歌微合双眸,却始终留意四周。忽然,她隐隐听见外头仿佛有小太监传来一句话:“太子已往寿宁宫方向来了……”旋即那声音又被嬷嬷呵斥,让其噤声。

林轻歌心中一跳:太子来这里做什么?若真要在此对自己不利,她该如何应对?沐浴之中,人最为脆弱。难道这是太子下手的绝佳时机?她暗暗凝神,打算若有异动,立即先发制人。

好在时间并不长,宫女匆匆替她净身、换上干净的浅色素衣,说是“诵经之服”。林轻歌起身裹住衣衫,见外面夜色已深,寿宁宫正殿那边烛光通明,宛如在等着一场“盛大”的祈福仪式。

“王妃,请随老奴去正殿。”嬷嬷催促。林轻歌心里重重压下不安,抬步随行。一路经过长廊,地面铺满鲜红的毯子,附近烛灯排列,两侧皆是宫婢内侍,却无半分闲人,可见气氛紧张。

步入正殿,只见殿中央摆放一尊高大的观音像,香案、经桌、蒲团一应俱全,显出一派庄严。贵妃正倚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身边并无外客。林轻歌略感意外:方才听说太子要来,怎么没见他?莫非躲在幕后?

贵妃似乎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王妃来了?正好,本宫方才与……贵客闲聊了几句,他临时有事先走了。咱们不必管他,先将今夜的法事做好。”

林轻歌暗暗猜测所谓“贵客”多半就是太子。她微微屈膝:“娘娘盛意,臣妇……唯命是从。”

贵妃朝嬷嬷一摆手:“开始吧。”

随即,内侍宫女在殿前点燃青烟香,嬷嬷拿起一本祈福经册递给林轻歌,道:“王妃请诵读此经,与娘娘一同祈求国泰民安。”

林轻歌被迫接过经册,翻看几行,不外乎祈福超度的常见经文。她心中却无比警惕:太子既来又去,会否在这经文或场合里埋下陷阱?她只好一边走到蒲团前跪坐下来,口中轻诵,一边竖起耳朵留意四周动静。

半炷香后,贵妃也假装闭目,在一旁低声念诵。宫中乐人奏起轻缓乐曲,殿内香烟缭绕,宛如一场精心策划的仪式。

忽然,贵妃缓缓睁眼,止住口中诵经,隔空对林轻歌说:“本宫听说你医毒之术皆有奇效,可解百毒。可有此事?”

林轻歌微微一滞,收住诵经声音:“臣妇确实略懂毒理,但不敢夸大。”

贵妃似笑非笑:“那若有人身中奇毒,别人束手无策,你能否救?”

林轻歌心头一紧,暗觉不妙,却只能答道:“若让我见过病理毒性,也许能试着解救。”

贵妃轻轻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当年顾家之毒,可曾解过?据说顾家当时下了什么毒谋逆,后被清剿……唉,往事不堪追究。”

林轻歌骤然心惊,对方突然提及“顾家之毒”,是否在试探自己?她努力平息内心波澜,语调平稳:“顾家之事臣妇不曾得见,娘娘问我亦无从回答。”

贵妃淡淡笑:“哦,那便算了。本宫只是闲聊。接着诵经吧。”

林轻歌继续压下慌张,重新念诵经文,心中却翻腾不已。很快又过半刻钟,贵妃似嫌闷,将经书搁下,慢悠悠道:“王妃当真年轻貌美,你若是顾家遗孤,那真是世事无常……”

最后这句话犹如利剑,直抵林轻歌心底秘密。她猛地抬眼,却见贵妃面上笑容若有若无,眼神犀利。她瞬间明白,对方绝不是无意提起,而是要看自己会不会露馅。

林轻歌决定先发制人,故作困惑:“娘娘何出此言?臣妇生于林家,虽然身份卑微,但尚不至于牵扯到顾家吧?”

贵妃慢条斯理:“那就最好不过。否则,若真是顾家遗孤,还敢嫁给九王爷,岂不是自投罗网?”她柔声一笑,语气里却藏着冰冷,“你若不是,她们自然不会把你怎样;你若真是……呵,你可知道当年的顾家结局?”

林轻歌背脊一寒:显然贵妃已经得了太子的授意,要对自己施压。她强稳神色,正要说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名内侍急报:“娘娘,太子殿下差人传话,说……今晚另有要务,让娘娘尽快结束法事,不必劳神过度。”

贵妃蹙眉,不耐地摆手:“这太子,也是真会操心。罢了,今夜法事到此,王妃累了吧,就去偏殿歇息。本宫明早再与你……续上。”

说罢,她拂袖起身,由一众宫女簇拥离开正殿。林轻歌则被那嬷嬷和内侍带到另一间偏殿。待门一关,纵然房内布置舒适,却仍然有几名宫人守在外头,如同囚牢。

林轻歌坐在床沿,脑子里不停回响贵妃那番话,背后似有太子的影子——他们已几乎确认自己就是顾家遗孤,却尚未当场翻脸,大抵是想逼迫萧靖寒主动就范,或等待更好的时机除掉自己。她的指尖无意中摸到腰间一个小香囊,里头藏着一些解毒粉末与暗器针。身处险境,她至少还有一搏之力。

“只希望萧靖寒那边能快些动作……”她轻叹一声。若拖得久了,说不定太子下一步就是下死手。此番入宫,她不但要想办法脱困,还要留意能否查到更多与“先帝密令”“祁月楼”有关的蛛丝马迹。可眼下自己被彻底困在寿宁宫,寸步难行——

想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的“破局”手段:若能先稳住贵妃,或与之暗中谈条件,让她对太子的命令产生动摇,也许能腾挪出一线生机。但贵妃究竟是否愿与太子同流合污,还是只是迫于形势?一时尚难判断。

林轻歌心绪纷繁,强迫自己先闭目小憩,恢复体力。宫廷夜深,外头巡逻声渐渐稀少。她需要保持体力与清醒,以防不测。

另一边,萧靖寒离开乾阳殿后,立刻调度暗卫,想尽办法打探林轻歌下落。可得到的消息让他倍感焦急:林轻歌似被贵妃留下在寿宁宫,而且疑似不允许外人探视。再加之太子曾露骨威胁,一切迹象都表明她已落入太子掌控范围。

“王爷,您若想强行闯寿宁宫,势必惊动皇帝和太子,后果不堪设想。”暗卫头领劝道,“否则……可试着联络皇后或其他中立妃嫔,让她们暗中帮忙?”

萧靖寒眉间深锁:“皇后党羽虽与太子不睦,但未必愿意为我出头。宫中势力错综复杂,我们若鲁莽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他顿了顿,忽然低声说:“还有一个法子。太子不愿让我与林轻歌见面,但若林轻歌能给我传出只言片语,我便能做文章,引发皇帝的疑心。”

暗卫疑惑:“王爷是说……让皇帝知道太子暗中囚禁王妃?”

萧靖寒点头:“对。皇帝如今最忌惮太子功高震主。一旦发现太子在后宫专横跋扈,甚至动手囚禁宗室王妃,势必心生不满。到那时,我或许能借皇帝之力逼寿宁宫放人。”

暗卫面露犹豫:“可是王妃身处险境,如何向您传信?”

萧靖寒沉声:“林轻歌是何等聪慧,她若有机会,定能设法递出讯息。我们要做的是守在皇帝与贵妃周边,一旦有可疑宫人出现,立刻截获消息。”

暗卫拱手:“明白,那属下等这就去布置。”

萧靖寒看着夜色深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林轻歌清澈倔强的眼神。他低声自语:“轻歌,你要撑住。我一定会救你。”

寿宁宫沉寂的夜晚,唯有风过回廊的呜咽声与不时闪烁的灯火。林轻歌在偏殿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贵妃一再提及顾家之事,不断暗示她的真实身份,让她心慌又愤怒:在这座阴森的宫廷中,她似待宰羔羊,却不能轻举妄动。

午夜时分,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惊动了她。林轻歌猛地坐起,屏息提防:“谁?”门外无人回答。隔了半晌,那扇门突然从外被人轻轻推开,一条窄缝里射进微弱灯光,伴随而来的是一个身形纤细、蒙着面纱的女子。

林轻歌悄悄握住腰间暗器,低声喝问:“何人?”

那女子忙竖起食指示意噤声,轻轻关上门:“王妃莫怕,我是……寿宁宫里的宫女。娘娘身边那嬷嬷严格,我不敢在白日露面。可见王妃似有难言之隐,我想……或许能帮帮您。”

林轻歌狐疑地打量对方:“帮我?你为何要冒险?”

那女子声音颤抖,似怀揣极大恐惧:“娘娘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温和,其实……一直替太子办事。我亲眼看见太子今晚来过,与娘娘密谈,说要把您……留在宫中,若九王爷不肯罢手翻案,就让您‘病逝’。到那时,便是顾家余孽断根。”

林轻歌心头大震,虽早有预感,却仍被这赤裸阴谋惊得一阵寒意。“好狠的太子,好狠的贵妃……”她咬住嘴唇,强忍心底翻腾,“你……为何要告诉我?”

那宫女声音含泪:“我原是宫外孤女,被贵妃收进宫。对娘娘感恩过,但她这些年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我看不下去……若不帮您,我怕自己也要陪葬。”

林轻歌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多谢你提醒。你可知道,我如何才能避开贵妃的软禁,给九王爷传信?”

宫女迟疑片刻:“寿宁宫西侧有一条掩映的花园通道,可通往御花园偏门。若您能趁夜出去,或许能找到宫外贴着的暗卫。但守卫森严,不易出入。还有个方法——贵妃寝殿外,每晚子时都会送一份夜汤给娘娘,我可将一张小字条夹在食盒里,找机会交给过路太监,若那太监与九王爷暗卫有接头渠道,就能把信传出去。”

林轻歌掂量得失,见亲自逃出去风险极大,被发现就当场葬送。反倒是递字条比较稳妥。她立刻从床头摸出一截袖帕,用指甲刀裁下一小块布,向宫女要了炭笔,快速写下数行密语,叠成豆粒大小。

那宫女小心接过:“我会尽力送出去,但若嬷嬷盘查,我也不知道能否平安。”

林轻歌感激地点头:“你先试,若不成也别牵连自己。我再想别的办法。”

宫女紧紧攥着那小纸包,身体微微颤抖。林轻歌忽然想到一事:“不知你是否听过‘祁月楼’?我在一些记录里看到,但不知是在宫中何处。”

女子思索片刻,摇头:“我没听过。也许是宫外之地,也可能是废弃角落……我真不知。”

林轻歌心里难免失落:“无妨,先顾眼下要紧。你万事小心。”

宫女轻轻点头,转身出门时又小声说:“王妃若能活着离开此地……请记得我叫阿香。”

林轻歌低声应诺,看着那道纤瘦身影消失在门缝后。她心怀沉重,将门轻轻关好。这宫女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但结果如何仍未可知。太子与贵妃联手杀机四伏,真要脱身,须得萧靖寒与外界力量接应才行。

这一夜于林轻歌而言,漫长得宛如岁月。她全无睡意,静坐窗边等待消息,心思百转千回。外面时有宫女太监走动,寿宁宫守卫未曾松懈。她唯盼阿香能在夜汤送上之际,把那纸条安全带出。

远在另一处宫墙里,萧靖寒也焦灼难安。他不停派暗卫徘徊于寿宁宫附近,却苦于无正式由头难以进入。只要稍显异动,便可能惊动贵妃与太子。他坐立难安,仿佛置身釜底,心头火烧。

直至凌晨时分,暗卫终于悄悄带回消息:有人在寿宁宫附近拦下过路太监,塞给他一张纸条,但那太监不敢冒险,转而把纸条丢给了在外围巡守的九王爷暗卫。暗卫细看之下,上面写着“太子命贵妃杀我相逼,速思对策”八字,正是林轻歌笔迹!末尾还缀着一个“祁”字,似乎意有所指。

萧靖寒捏着那张小纸条,指尖几乎泛白。林轻歌果然身陷险境,太子和贵妃企图先囚后杀。时间一旦到来,他们必会制造一场“病逝”或“意外”,让顾家最后的血脉彻底消失。萧靖寒双目凛冽:绝不能再被动等待!他当即唤来幕僚与暗卫,低声吩咐:“准备好奏报,今早我再进乾阳殿面见父皇,揭露太子暗害王妃之举!不管父皇是否真心庇护,只要能让寿宁宫不得随意行凶,就能赢得时间。”

幕僚点头:“明白。但陛下未必会轻信我们,也许需要更多人证或旁证……”

萧靖寒眸色一寒:“太子让贵妃‘祈福诊病’,可她却软禁王妃多日。这就是最大疑点。我会在朝堂上公然质问,只要陛下有丝毫顾及皇室脸面,便会插手制止。等我们救出林轻歌,再由她亲口指证贵妃、太子之阴谋。”

他略作停顿,又补充:“告诉兄弟们戒备,一旦皇帝不发话,我就只能想其他非常之法破宫去救。那便是鱼死网破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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