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此处的景色实在过于单调乏味，段愁仅仅只是粗略地瞧了那么一小会儿，就兴致索然地将目光移开了。
他动作轻柔地给身旁的少女铺开一张柔软的毯子，待少女安稳坐定后，自己则双腿一盘，如老僧入定一般开始静心修炼起来。
要知道，修仙并非一日之功，一日不可废。
此时的少女仿佛与段愁心有灵犀一般。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她也像段愁一样深深地沉浸到了修行之中，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仿若完全置身于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
说起来倒也奇怪得很，想当年他们两个人都是独自闯荡江湖，虽然还不至于像那齐远山一样刻意去寻找苦头吃，但也算是历经了人世间的种种酸甜苦辣、世态炎凉。
且不提过往那些陈年旧事，即便是昨天刚刚参加完霜月宴之后，当他们返回那座守卫森严的泉茗酒楼时。
两人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
毕竟这样的习惯早已深深烙印在了他们的骨子里，成为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
可令人诧异的是，此时此刻身处这危机四伏的仙魔战场上，尽管此地乃是专属于人间修士的仙墓所在之处，但他们两个却全然没有了往日那种谨小慎微的模样。
至于其中原因究竟为何？
恐怕就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
或许正是因为有齐远山陪伴在侧吧，使得他们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之感。
这种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们根本未曾察觉到自身心态所发生的微妙变化。
只是当两人沉浸在修行中后，原本睡着的齐远山缓缓睁开眼。
看着两人，嘴角微微扬起，但却不知为何，很快又落了下去。
“看来你的修心之路，是正确的。”
突然一道声音传入齐远山的耳中。
他并未感到意外，而是笑着说道：
“修心，当为天下正法，倒是你的修行，我却看不懂。”
只见脚下土地悄无声息的隆起，随后仿佛用泥捏小人一般，泥土化为了一个人形。
这人形的样貌，赫然是石头！
石头笑着，看着齐远山以及身边的两个少年少女，眼中似有些恍惚。
“没想到，咱们也成了老家伙了。”
想当初，他们几个惊才绝艳的少年横空出世。
那时候，魔界刚开，天下和睦。那时候，圣仙常伴左右。那时候，有着长辈将压力一肩挑之，他们只用安心成长。
如今，他们也已成仙，踏着长辈的肩，抵住了高天。
齐远山笑了笑，挥手间，二人中间出现了一张桌子，手中也多了一个茶壶。
“来尝尝我的茶。”
石头闻言笑呵呵的坐在齐远山对面。
茶香袅袅升起，在这荒芜的乱葬岗，竟然有一些怪异的和谐之感。
石头闻了闻茶香，闭目思索了片刻。
“这茶，非苦非甜，嘶~这是你种的？”
齐远山为二人倒了一杯，笑道：
“师父爱喝苦茶，梁轶爱喝清茶，忘语爱喝甜茶，世人口味不同，我就爱喝这种。”
石头自然知道齐远山口中说的人是谁。
又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小家伙，忽然问道：
“当年...你为何不求圣仙救一救忘情圣女？”
齐远山注意到石头的目光，笑了，只是笑容中，少了几分当年与陈落羽，穆长歌这些长辈交谈中的洒脱。
如今多了几分苦涩。
“我不确定师父能不能救，但是我遇到忘语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虽然我们都在逆天而行，但是你知道的，有些东西，是逆不了的。师父也办法复活一个人。”
石头目光中有些不知所措，唉，不该问的。
“世人都说人鬼殊途，人与魂魄之间，注定会烟消云散，我想...师父也没办法将一个魂魄变为一个正常人吧。”
石头很想问一问齐远山，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只要他齐远山开口，那圣仙一定会帮。
齐远山似乎是知道石头的想法，看着石头纠结的模样，忽然笑了。
摆摆手道：
“你我不同，你太专注，我太分散。不告诉师父，是一个遗憾，我的遗憾...但是告诉了师父，我怕我将要面对的，是绝望。”
石头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摇头一叹：
“好吧，看来我是真的不明白。”
说完便举起手中的茶，一口饮尽。
齐远山苦笑了一下。
“茶不是这么喝的，你那是喝酒。”
石头抹了抹嘴道：
“害，怎么喝不是喝，喝进去就行。”
齐远山的目光越过了石头，看向了他的身后。
“倒是你，这么一路走下去，身化混沌，以后再也没有人能看见你了，还能受得了吗？”
石头却是显得很无所谓。
“我生于天地，自当顶天立地，天地给了我这副身躯，我自然不会辜负天地的期望，也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望。”
“这人间，已经承载不了这般重量了。”
齐远山目光中似有哀伤。
“第一次听闻你的力量之时，我就有一种预感，没想到，真让你变成了现实，身化天地，你真的能承载这份重量吗？”
石头顿时有些愁眉苦脸，摊着手道：
“目前不能，天地缺失了一些东西，我没有接触到，自然复制不出来。”
齐远山迟疑了片刻，问道：
“你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石头苦笑道：
“生与死、天与地，生之道走了一段距离，但还是触不可及，死之道被泯川占据，我很难分一杯羹，地之道腐朽不堪，已没有任何借鉴的价值了，天之道缺失，如今杳无音讯，真令人头大。”
齐远山皱着眉道：
“也就是说，你现在只走了四分之一？”
石头显得有些颓废，摇头道：
“是在这四分之一的路上走了一小截罢了。”
“不过我发现了一些端倪。”
齐远山轻轻一挥手，微弱的火光摇曳了一下，随后天空仿佛黯淡了几分。
石头笑道：
“不用这么谨慎，在我这里，他们听不到的。”
齐远山点点头道：
“有备无患，你继续说。”
“有四股力量，在蚕食人间的天地。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但是有一股力量，我很熟悉！”
“罗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