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应是最后进来的，没想到他也来了。
民宿的小房间顿时热闹非凡，像过年一样。
卓星野感觉自己像件物品，每个人都在找他。肖应要给他设计头发，宣传拉他搭配衣服，小助理等着他对流程，只有唐念，一句话没说，坐在角落里敲电脑。
卓星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档，挪到唐念身边偷闲。
唐念一抬头，看到他满面倦容：“这就累了？”
卓星野说：“心累。”
唐念递给他一瓶水：“现在你知道这行不容易了吧。”
卓星野没说话，脑中思索着另一件事。
刚刚钱副导发消息说李刚导演的朋友已经到了小镇，而后卓星野就收到了她的消息，说要请自己吃饭，但让卓星野给拒绝了。
这事看似普通寻常，但卓星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李刚导演这人，怎么样？”
唐念刚敲了一个字，听到卓星野突如其来的问题，一心二用地回答：“以前听人说刚正不阿，做事情很严谨。但经过这几次接触，好像没想象中那么严肃。可能是在圈子里待久了，学会了圆滑。”
卓星野当然也这么认为，但转念一想，觉得这样的人不像是会涉毒的人。
除非他太会伪装了。
“那情感方面呢？他工作这么忙，夫妻关系是否稳定？”
可能是卓星野对唐念太过熟悉，打听的时候没有一丝防备。他没意识到他这样直白的切入，反而让唐念对他产生了些许疑惑。
“打听户口呢？”唐念皱眉，“别忘了我提醒过你，不该问的别问，知道的太多没好处。”
卓星野拱拱鼻子，不再打听。但没过一会儿，他又不服气地问：“明天你去吗？”
唐念知道他指录节目。
“奇怪，你怎么总问我去不去，我去不去和你……”唐念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儿，“你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卓星野：“……”
他无力反驳，又觉得自己有点矫情，那就当是不好意思吧。
卓星野说：“那你去不去？”
唐念有些忍俊不禁，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可当她敲电脑忙工作的时候，卓星野一直坐在旁边，眼神直勾勾盯着她，一副誓必要问出个所以然的架势。
唐念没辙了，无奈地说：“我会去的。”
卓星野神情放松了一点。
“就像你说的，这个人情我必须要还，所以我已经和我朋友约好，等晚点空下来的时候，请她吃个饭。”
“你开窍了。”卓星野心情不错。
唐念看不懂他的阴晴不定，当然卓星野也没给她这个机会。得到唐念的回答后，他就起身离开了，竟然主动投入到工作中。
唐念看不懂，摇摇头也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
第二天。
几个嘉宾在村口会合，营造出一种自然偶遇的氛围。
唐念送走卓星野，自己随同工作人员抄小路进入拍摄场地。
慢综的拍摄场地是有限制的，为了营造真实的生活氛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只能东躲西藏，走一些隐藏的小路。
但唐念走到小木屋的时候，还是碰到了在井边打水的卓星野。
卓星野远远看见唐念，在摄像拍不到的角度，对她挤眉弄眼。
唐念回瞪了他一眼。
综艺导演宋晓虹女士捂着嘴笑，“你这次带的艺人挺有意思的。”
唐念说：“什么意思？”
宋晓虹说：“人很聪明，也会带气氛。更重要的是颜值高，我们好多工作人员都喜欢他。”
唐念遥望卓星野打水的姿势，心里并不意外他的人气。
宋晓虹趁机撞了一下唐念的胳膊，偷笑道：“你身边跟着这么一个大帅哥，方总他不吃醋？”
宋晓虹说这话的时候，唐念和她正好路过卓星野面前，距离不足2米。
唐念瞥她一眼，“别瞎说。”
怕卓星野听到，唐念还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他在心无旁骛地打水，才放心。
宋晓虹明显不想放过这个话题，拉着唐念继续八卦：“你对方总真没意思？”
唐念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偏偏宋晓虹还一直追问，她只好快步跑了。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卓星野打水的动作缓慢而刻意，刚才清明的眼神瞬间蒙上一层灰暗。
他也好奇，唐念到底对方回有没有意思。
因为卓星野是开后门进来的原因，他其实对几位嘉宾和常驻嘉宾都不熟悉。
但可能就是因为出色的外表，再加上主持人贴心，总会格外照顾他，连镜头也对他尤其偏爱。
在大家明晃晃的关注下，卓星野没有一刻松懈。大多数时间，他如果懒得社交，就主动承担一些做帮厨的琐事。
至于李刚导演那个朋友晚晚，她尤其爱表现，卓星野也乐得清闲，总是刻意将一些表现的机会让给她。
晚上吃完饭，大家坐在院子里泡脚。
卓星野看似在享受泡脚，耳朵却在留意几米开外工作人员们的闲聊。
他听见她们说宋导和今天来得朋友一起去吃农家乐了，没一会儿他就看见唐念回来了，可是人还没走到录制的院子，背影一拐，又消失了。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唐念都没再出现。
………………
山里的夜空寂静又明亮，繁星缀满夜空。
在一个小土丘上，唐念难得不用工作，身边也没有电脑。她只是静静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捧着脸，如同儿时一般，静静仰望夜空。
星星闪烁，四周虫鸣轻啼，此时此刻，她仿佛回到从前，还是那个自由自在的女孩，没有烦恼，没有忧虑。
“想什么呢？”卓星野从后面走上来，坐在她旁边。
唐念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卓星野抬头望向天空，漫不经心地说：“大家都睡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唐念将信将疑，“早点回去吧，别给宋导添麻烦。”
卓星野没动，撑着腿干脆半躺在小土丘上，用手枕着头，眼睛望着天上星空，反问：“那你怎么还没回去？”
唐念说：“我在等宋导，她说拍摄结束了就来陪我坐会儿，我们很久没聚了。”
卓星野静默片刻，说：“你们是大学同学？”
唐念点点头。
卓星野说：“你们三个是同班同学？”
唐念摇摇头：“宋导是传媒专业的。”
卓星野嗤笑：“传媒的你都认识，看来你的大学生活很精彩啊。”
唐念想了想，逃课被抓，打架被处分，还有后来的退学……确实都挺精彩的。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唐念小声说。
“什么？”卓星野看向唐念，彼时月光打在她的侧脸，映出一圈白绒绒的光晕。唐念嘴角微扬，卓星野恍惚见到了高中时候的唐念，一时看花了眼。
唐念窃笑着说：“宋导上大学时暗恋过方总，那时候方总是学生会主席，宋导是文艺部的，她对方总一见倾心。”
“后来你猜怎么着？”唐念期待地看向卓星野。
卓星野不想猜，闭上了眼。
能怎么着，佳人有意，方总无情。
而他无情的原因，卓星野更不想知道。
“你猜一下吧。”唐念摇了摇卓星野的肩，但他始终闭着眼睛不肯配合。
“你真不好奇？”唐念感觉到挫败感，“好吧，你不想知道的话就……”
“我想知道，”卓星野忽然睁开眼睛，迎上唐念的目光，“我想知道唐总上大学的时候有没有暗恋过别人？”
他的目光赤裸不加掩饰，月光下，眼神柔情似水。唐念好像心灵被某种东西撞击了一下，荡漾出一丝奇怪的味道。
片刻之后，她避开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神，随口敷衍道：“没空，学习都来不及。”
“没有喜欢的人，也没被人喜欢过吗？”卓星野戏谑地笑，“以唐总的魅力，不应该呀。”
唐念可以和卓星野敞开心扉聊天，但这并不意味着什么都可以聊。
他们之间是存在一些禁忌话题的。
那是历史遗留的沟壑，注定难以填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填平。
“没有。”唐念作势就想起身，胳膊猝不及防被卓星野抓住。
卓星野悠悠坐起，漆黑的双眸望着唐念，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掌心炙热，唐念感觉这温度好像能融进自己的皮肤里，然后顺着血液流向心脏。
卓星野嘴角上扬，“没有挺好的，不管是真没开窍还是假的没开窍，都挺好的。时光漫长，不着急，你要慢慢看，用心看。”
最重要的是，等我。
四周静寂，草丛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晓虹跳出来，看见卓星野也在，诧异道：“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出来的？”
宋晓虹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惊讶中，没看见卓星野抓着唐念胳膊的手，悄然松开了。
在唐念茫然错愕中，他温声说：“不早了，回去路上小心点。”
唐念点点头，心里产生了一种久违的怪异感觉。
………………
卓星野出来的时候，小心谨慎，靠着敏捷的身手避开了所有工作人员和监控。
回去的时候，反倒大摇大摆，不装了。
路过小木屋的旱厕，那里是监控盲区，他听见从背后传来异样的声音。
悄悄走近，卓星野看见李刚导演的朋友晚晚虚弱地倚在墙上，身体时不时痉挛和抽搐。
看见卓星野，她咬紧牙关，但依然不能阻止一阵阵呕吐和犯恶心。
“你怎么了？”卓星野关心地问。
他的突然出现，让对方措手不及。慌乱间，丢掉了手上的瓶子。瓶子里装了一种浅色的液体，在清冷的月光下异常好看。
“没，没什么。”晚晚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只是吃坏东西了。”
即使她有意控制，但依然掩饰不了嘴角的抽搐，以及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摆，头轻微摇晃着。
卓星野太了解这种反应了。
他缓缓走近，柔声说：“需要我帮你叫医生吗？我看节目组好像有个随行医生，还是让他帮你看一看比较好。”
晚晚一听，眼神顿时惊恐：“不用了，我只是吃坏东西了，肚子不舒服，我吐一下就好了。”
说完，她还要强装痛苦的模样，做出呕吐的样子。
卓星野说：“李刚导演拜托我照顾你，你万一出事，我没法交差。”
晚晚慌张地说：“别，别告诉他。我真得没事，你快点去休息吧。”
卓星野脚步分毫未动，她又说：“你真不用担心我，我这肠胃不好都是老毛病了，不信地话你问一下钱副导，他们都知道。”
卓星野笑笑，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行为。
最后，在晚晚一再坚持下，卓星野只好暂时先退下，以免打草惊蛇。
他暗暗看了眼那扔在地上的瓶子，打算过会儿找个机会再出来捡。
可等他后半夜起床，那瓶子早已不知所踪。
而女生的房间外，晚晚的鞋底沾了一层厚厚的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