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鹿王城首府大殿的大门的前，玉印被递了进去。
商榷身边的大卿前来相迎。
大殿奢靡宏伟，沿九十九级台阶而上，方到门前，帝都那个司徒府，原来竟是被规制限制住了。
连大殿栏杆都是汉白玉的。要见真幽部的大首领，要几经转折穿过回廊。
商榷斜卧在榻上，头也不曾抬：“恭喜大首领荣登宝座，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商榷见了申屠氏大首领的玉印，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惊讶于申屠氏的胆量。
然后突然想起，前些天在氏族大会上，听古裘所说，是骁违救了他，保下申屠氏。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同意一见。
玉骨见了商榷轻慢模样，也不跟他客气，将一个竹简扔给身边的大卿：“来讨债！”
商榷眉头一皱，这才看过来，“是你？”
玉骨老神在在，面对商榷的不屑，她更不屑。“有劳司徒大人记得我。”
这个叫玉骨的，是骁违身边的人 ，在窈鹿园宴会上，听闻她是骁违未过门的妻子。如今这才几天，就这么名正言顺的给申屠氏做主了么？
戈荣为了拉拢司空府，到嘴的肉就这么让出去了？
“女郎在氏族大会上一鸣惊人，窈鹿园中光彩夺目，很难不记得。”
商榷又想起一个心腹探子昨日刚传回来的消息，长月楼出了事，负责接应的老鸨婆被杀，申屠氏已经换了新的大首领。
申屠氏若换了新的大首领，必然举行大规模的祭祀，传告天下，不可能如此草率，他当时只当是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消息有误。
现在这样看来，莫非是真的？
商榷继续道：“女郎是申屠氏新的大首领？”
“是，顺便来通知司徒大人。”玉骨神情淡漠，冷冷回了一句。
这让商榷觉得心梗了一下，但想到方才自己也是这般轻慢，便也不计较了。
“刚刚并不知是玉骨女郎，女郎勿怪”
如今四大权贵中，司空府中最有实权，若已经被戈荣拉拢，那更不能得罪。
玉骨并不想多说一句话跟他虚与委蛇，接下来便是直言不讳。
“三年前，真幽部用三十五珠，外加两百奴隶，换我申屠氏上等绫罗一百匹，绫罗你们拿走了，中途奴隶造反，不但全部逃跑，还将绫罗和十五珠抢走，杀了我申屠氏负责交换的一个主事，当时奴隶和你们的主事还未到申屠氏与真幽部边界，该由你们负责，你们一直推诿敷衍，此事今日要有个了断。”
“当年那个主事有两个随从，其中一个逃了回来，这两年做了货郎，三个月前在幽鹿城边陲看到了当年你们的那个主事，本大首领不才，已经找到他，并询问了他当年的真实情况，现在被我们的人押在殿外，你的门侍不让进，说他们是闲杂人等。”
“我玉骨是申屠氏的新任大首领，责任重大，司徒大人，不好意思，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交待。”
“据那人所说，人是你们杀的，奴隶造反一事是你们策划的，命令是真幽部的大祭司亲自下的。”
玉骨丝毫不给商榷留情面，所有的证据她已经找全，真真的是有备而来，听的他眉皱的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首领，我们大祭司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商榷这话说的很没底气，他大概猜到玉骨要如何了，但是大祭司地位高贵，不容置喙。
玉骨明白，商榷这是要丢车保帅了，但并不回应他，直接提要求。
“直接动手的奴隶，那个主使的主事，还有你们真幽部出主意的大祭司，都要偿命。”
商榷被这句话震慑到了，嘴角抽了抽，眸子瞬间一片凉薄。
玉骨不管他，继续说：“一百匹上等绫罗要还我们，但是绫罗现在涨价了，要十五珠做为补偿，二百个奴隶也要还我们！”
“证据确凿，不容狡辩。司徒大人也不必浪费口舌，只管说认不认。”
玉骨一掐腰，看着商榷的眼神充满挑衅，支起的手臂撩开斗篷，腰间坠着的炎圭玉，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佩戴炎圭玉者，有行使处罚权。
炎圭玉有四块，最高级别的在帝尊手中，紧接着便是大司空熬遥和大司空骁允，司寇壬奇虽然也有一块炎圭，但有限制，大司马监管军队和卫军，大司空监管百姓和奴隶，壬奇那块玉，是第三级，在前两级的认可下，有行事权。
大司空府的事几乎都有骁违代理，这是满朝都心知肚明的事，但这块炎圭现在被这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郎带在身上，是不是过于儿戏了？
但是没有办法，现司空府炎圭，如大司空亲临。
也就是说按道理讲，玉骨现在拿着这块玉，能直接行使处罚，而且正如她所说，她证据确凿，先斩后奏，若到帝尊那里掰扯，他只能更没脸。
骁违那个人，公事公办的时候，手段狠绝，从不讲情面。
商榷看玉骨这样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他料定玉骨无论如何，是不敢让他真幽部的大祭司偿命的。
玉骨如此说，定然是想索要更多的补偿，商榷思索了一番，今天这事还是不计较的好，那就给个台阶下吧。
商榷和颜悦色道：“我真幽部的大祭司德高望重，玉骨大首领如此威武，一副要杀人的样子，那主事定是为了脱罪胡乱攀扯的，大首领就不要跟大祭司计较了吧。”
大祭司权力太大，在许多氏族甚至可以威胁大首领的地位，但处置大祭司并非没有先例，两年前，骁氏的大祭司就被主人给宰了。
当然这跟主人的阿父掌着司空府之职有关系，这其中因着大司空的特权，其他氏族怕是无论如何也不敢。
但是她玉骨既然决定要杀猴儆鸡，就要一鸣惊人。
“还请大祭司出来对质！”
商榷沉声片刻。
并不是怕玉骨真的杀了大祭司。
而是觉得大祭司不好因为玉骨来讨债而随叫随到。
最终还是妥协，让候在身边的大卿去请大祭司。
“去请大祭司过来，你亲自去，就说违公子未过门的妻子来了，如今是申屠氏新任大首领，请他过来一见，顺便确认些别的事。”
那个大卿速速去了。玉骨不由轻呵一声，她听出来了，商榷未预料到接下来发生什么，心道司徒大人啊，你幼稚了。
等待的功夫，商榷又按玉骨的要求，让押在殿外的那个主事进来。
商榷躬身一鞠，做了个请的动作。
“小事一桩，劳驾大首领跋涉，是我不对。”
“大首领不如坐下喝杯茶吧，大祭司若是忙，可能还要多等一会儿。”
玉骨也不想站着，觉得请她坐下喝茶是应该的，便从容的坐了。
商榷瞄了一眼正端起茶碗轻啜的玉骨，她此时沉静淡然，已经没了刚才威凛之气，这模样让商榷晃了个神。
于是又抬眼去看，竟一时怔然。
此时玉骨并没看商榷一眼，而是想着从关山来幽鹿这一路的所见所闻。
两个王城差太多了，相比之下，幽鹿实在富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