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本虚呢,那是起早贪黑,反复地写来,反复地改,到头来,还会作废。
可是人家那二千字呢,直接就可以进印刷厂,排版了。标点符号,都不要动人家的。
大概是第三天吧。
陈本虚还没有起床,刘老师就过来,敲开了陈本虚的门。一进屋,人才坐下来,就似乎还是想了想,才说:
“陈本虚,你要老实交代,这个小说,真的是你写的?”
陈本虚瞪大了眼睛看他。直到目前,他写的所有文章,可以说,简直是没有人,不怀疑是不是他写的。
“到底是不是嘛。”
陈本虚傻傻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真是写得太好了。你一写,就是这么长。那你写了多久时间。”
陈本虚说:“估计就是一个星期吧。”
还没有等陈本虚说完,他叹了口气,说:
“我来到了文化馆,也有半年。开始编这个杂志时才发现,凡是你们这些,错别字多的,语句不太通的,标点符号,用得很不对的作者。
那文章看起来,都是好鲜活,有灵气的。像我们这些教语文的老师,别说是写文章吧,就连在学校出黑板报,都是不敢乱出。”
“那是为什么?”
“生怕别个帮你,在前面指指点点啊,那还好。要是在后面,那就麻烦了。”
临走的时候他说:
“我本来想弄一篇好的,做《晨曦》这一期的头条,找了两个多月,才找到了你这个。现在我看,总的来说,是不错的。我在这里,先跟你提点意见,也不一定,都是对的。”
“谢谢刘老师。”
“你的文章里,有一些土话,还是要少用点才好。因为你写出来的文章,不是光给陈本虚自己,给县里人看的。
“现在写出来的,起码是要给全湖南省人看的,可能也是给全国人看的。要是更加好的,应该是给全世界人看的。”
说完走出去了有好几步,再回过头来,对陈本虚说:
“陈本虚,我看你以后,还是写小说,算了吧。”
“写小说好吗?”
“你那个剧本,我们在办公室啊,看得好多个老师,抱头痛哭。遗憾的是在舞台上看不到。你就好好写小说,让我们县里,出一个好的作家。
“就别再搞那个什么京戏了。那个都是什么的文化啊。你在床上睡了一觉,人家人都睡醒了过来,那青衣呢,还假起嗓子在台上,唧唧歪歪地,甩起白袖子搞个不停嘴,那真的是烦得死个人。”
陈本虚听了这话,很是高兴。因为在我们县里,当时的刘老师,那在文学文字上,应该是一个正宗的权威了。陈本虚也正想,好好地写写小说了。
不过走了都又有好远,他回过头来,再大声地说:
“对了,这个话,我说了,怕你骂人。所以走了老远,才敢跟你说:”
“你说吧。”
“就是再和你说上三条意见,这可都是你陈本虚,最为要命的地方,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对付它:”
“要得。”
“第一,错别字,那是太多了点。第二,语句不通顺的地方,也是不少。第三,标点符号的使用,那是非常地不准确。还有那个的地得,我的个天啊,那真的是个,叫做乱七八糟。”
张部长听了这三条,哈哈大笑:
“你刘老师提人家的这三条意见,不是在搞笑吗?人家陈本虚,就是靠了这三条缺点,才写出来了剧本,又写得出小说来。
“要是没有这三条,那就得把陈本虚,重新赶回学校去。再来个初中三年,高中三年。扎扎实实,学个六年,再出来写。那还得在十多年前,就得学习了。
“等到我们的陈本虚,掌握好了主谓宾定状,怕和我们这些人一样,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陈本虚这个人的性格,是既犟又愚蠢,简单来说,就是个大笨蛋。
在平时,根本就没有什么名人观念。听说沈从文先生,回到凤凰城来了,许多人都赶过去,想见他一面。
一开始,陈本虚真的,是有一点漫不经心。不过恰恰也有时间,就回了一趟凤凰城。那天,在白羊岭山脚下,真的是有很多人,围着慈目善眉的他,匆匆忙忙地,在问三问四。
陈本虚一开始,是好想问老人家的:
当时,那个刘文典,满嘴喷粪,这么欺负你。怎么不把他屁眼上,狠狠地踢一脚。他算个屁吗?你沈先生,是我们凤凰人,从小就当过兵,也练过武。你还搞不过,那贼眉竖眼的货。
在外面,跟那个姓丁的。你了帮她这样,那助她那样。还顶住压力,陪她回了老家。是那么的好。可那白眼母狼。搞到最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老人家,你的文章里,用的那些字和句,时时穿透了纸背。你到底是有什么诀窍和魔力呀。
陈本虚看着前面的这些人,把《清清沱江水》的稿子,放在裤兜里,用手紧紧地攥着,差不多,攥出来了一手的汗水。
可都是一直在笑得像他崽子的人面前,自己就找不到,与他说话的机会。直到旁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来,似乎是看见了眼前的陈本虚。
“你……”
陈本虚不晓得,他带着的简直是,那种童真的眼神,看着自己。陈本虚一时间诧异着他的眼神。同时也感觉到,应该怎么称呼他。也不愿意随人家,伯伯叔叔。爷爷地胡扯乱喊,马上接口上去,轻声问道:
“您好!”
因为这么多天来,喊他做伯伯的,认他叔叔的,各种各样的人,有好多。他听到的,这些虚话,显然也听得太多了。眼前的这小子,就只说了两个字,可能显然就是有点新奇。
立马就问:“你是哪个?”
“我是南门上,陈家的。”
“南门上?陈家?药铺吗?”
“是的。”
“那你就是,陈景山家里头的?”
“对啊。”
“你是他家里的满崽?”、
他犹豫一下,再问道。陈本虚赶快说:
“不是的,我叫做陈本虚。是陈景山,家里头的长孙崽。”
“啊喝喝。你是陈景山家,里头的长孙崽?哎哟,陈景山家里的长孙,都长这么大了啊。”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