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储君?我怎么不知?”百里相失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摸不透林家众人的心中所想。
“立储立长,这向来是大燕的规矩。”
盛文良的心中更加绝望了,两个女流,在这里你来我往地说起了这等机密大事,全然不顾他这个大男人坐在一旁,却是半句也不肯问他。
他有些不满地看了眼百里相,便又怯怯地匆忙收回目光。
百里相虽美,可女杀神之威,只消看过一次,便会心惊胆寒,再不敢造次。
“立哪个都好,又不干我百里相的事。”
林筝筝就欢喜看她这副豁达样子,轻松道:“你虽然浑不在乎,可两位皇子都倾心于你,你倒是想好要选哪位了?”
百里相一愣,“选?选什么?且不说江风启同我没什么,便说江易寒那副下流做派,我见了便厌烦至极。”
林筝筝笑得玩味,“可二皇子确实生得英俊,永安京多少姑娘排着队想进二皇子府呢。”
百里相奇道:“二皇子已经从宫里搬出分府了?”
“虽然已经分府,可二皇子仍是长住宫中,不怎么住在宫外的。”
林筝筝懒懒地摇着扇子,感慨道:“百里姑娘,我劝你一句,这选男人啊,人品才是第一紧要的,样貌还是排在人品后面的好。你瞧我,当年就是贪图许术那厮的样貌,吵着闹着非他不嫁,沦为了永安京的笑柄,使相府林家蒙羞。”
盛文良听她说话如此直白且丝毫不顾忌,不由又长叹了一口气,连腿都不抖了。
百里相却是微微一笑,“林小姐,我想永安京和昭阳,都无人敢对林家或是你说三道四的。”
林筝筝狡黠一笑,不再答话。
“敢问林小姐,可知百里村惨案一事?”百里相的语气忽然分外客气。
盛文良一惊,瞪目看向林筝筝。
林筝筝的面上有一抹犹疑迅速闪过,随后她作茫然无措状,答道:“百里村之事,我也有所耳闻,实在是人间惨案,还望百里姑娘节哀。只是我真的一无所知,用不用我让舅舅再南下一趟,去湖州找南柯楼的霍三娘问问?”
百里相冷然起身,“不必了,告辞。”
——
洛河山一带,暗夜浓墨一样的黑。
江风启和江易寒两人,未带任何随从,隐匿在断崖之上的丛林环绕之中,注视着下方。
可是林中山中俱是静悄悄的,不但一丝鸟叫、虫鸣、野兽掠草而过的声响都无,就连风也是静止的。
江风启有些不耐了,轻声问道:“二弟带我来此,究竟是为了看什么?”
“再等等,快了。”
终于,下方的草丛似乎被压低了些,有些微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出来。
江风启精神了起来,刚要探身去瞧,江易寒却眼疾手快,将他轻轻拉了回来。
江风启没回头去看他,注意力全被下方动静吸引着。
一队从头黑到脚的黑衣人,短打扮,头上包着黑色的头巾,脸上缠着黑色的围巾,脚上穿着黑色的鞋袜,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只露出两只眼睛。
可那眼睛也是黑得惊人。
黑色的瞳仁几乎占据了眼白的全部,不住地四处张望,仿佛夜枭一般。
江风启没来由地胆寒,下意识地便想逃。
又是江易寒一把按住了他,江风启再次镇定了下来。
领头的那个人右手成拳,高高举起,示意众人停步。
江风启这才发现,这些人两人一组,都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黑色箱子,现在,他们将这些箱子放下,更显得下面黑成了一片,几乎分辨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夜了。
忽然有一片惨白的叶子飘飘摇摇,浮了过来,待这片叶子在半空中停稳,江风启才看清楚。
拼力压抑住想倒吸冷气的冲动,江风启双目圆睁,心头骇然,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不是一片叶子,那是一张人的面皮,或者,准确来说,那是一个惨白惨白的人头。
那颗人头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地飘扬着,脖子处平整无痕,就像是被齐齐整整地砍下一般。
江风启看得仔细,眯着眼睛想瞧瞧是不是来人也穿了一身黑,才看着像是一颗漂浮的人头。
他身上也带着道行。可他看了好几次,都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那确乎是一颗人头。
人头原地转了好几圈,像是在检查四周是否有异样,待转了几圈后,方才停了下来,朝着领头的那个黑头黑面的人桀桀怪笑。
“今日倒来得早些。”
黑衣人很无奈似的,“你这老妖催得急,怎能不快些。”
“哼,我催得急还不都是为了你们。”
江风启心间更加骇然了,这人头说话的声音,实在是熟悉。
有个沉不住气的黑衣人高声喊道:“陈兴,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重明已死,那些饕餮我们可压制不住,就要冲出妖门了。”
陈兴的人头冷着脸,惨白惨白的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抱怨道:“是你当初说的,人类聪明,到人世间走一遭,看看他们的书,学学他们的本事,吸取他们智慧的精华,一定能找到办法救我们的怪病,现在可倒好,你瞧瞧我们的怪样子,你看看我们的眼睛!时间不多了,你却还想着和什么二皇子斗,你呀!”
“谁叫你们倒霉,偏就那日喝了饕餮的泪水,喝了饕餮泪水的人类,妖化无法可逆,我也是逆天而行!”
人群中又有人冷哼道:“我们都是些洛河山中老实本分的山户,靠山吃山,寻到汪清泉便喝了,谁能想到里面有饕餮的泪水?”
陈兴的黑色瞳仁奇小,几乎缩到没有,眼内留下一片鱼肚一般死白,叫人看着实在生畏。
他一直不声不响地听着,此刻却开口劝慰:“说你们倒霉,是因为你们误打误撞喝了饕餮泪水,说你们不倒霉,是又误打误撞遇到了我。”
一直努力维持和气的黑衣人领头也多了几分怒,怨怪道:
“可你折腾了这么久,还是没能炼出救我们的丹药,反倒是越发卖力地给那个皇帝老儿炼长生不老药了。我们当初救你回来,倒不是为了你能知恩图报,可现在有求着你的事情,你反倒推三阻四的。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