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三娘被他眼中的怒意吓了一跳,身子朝后仰了仰,小声道:“没错。”
“金天宗没出手?”
霍三娘近乎讨好了,“祁公子有所不知,剑南四城、包括湖州在内的除妖司和伏魔司向来不睦。妖怪出山,两司都是不甚出手的,专等着金天道人下山。可金天宗又是个不理世事的性子,很少出手,剑南的妖怪向来是多过大燕任何地方的。”
宋莫浔讶异问道:“可我瞧湖州,明明是繁华过陪都的。”
“世子鲜少出陪都,大概不知道。剑南临近金天宗,天下求仙问道的人,大都在剑南。剑南人多,商贾也众多,所以才会比陪都繁华。”
祁风不悦问道:“金天不出手,两司便不出手?永安京的司主不管?”
霍三娘长叹一声,“还有什么司主啊…自从大皇子被关了禁闭,两司便是二皇子一手把持的。二皇子大权在握,自然是顾不上百姓之苦了。圣上本就打算让大皇子接管除妖司,二皇子接管伏魔司的。谁知…”
“二皇子算什么东西?”顾若云义愤填膺,“他只顾自己敛财,丝毫不管百姓死活。”
霍三娘有些慌,半立起身,“顾小姐快别说了,剑南可到处都是他的耳目。”
“怕什么?有能耐他便杀了我!难道大燕还没王法了!”顾若云继续忿忿不平,“这便是大皇子被关禁闭了,否则哪轮得到他江易寒四处招摇!”
听到二皇子的大名,祁风和宋莫浔都罕见地低头沉默了。
“大皇子于道术上,是最有天赋的。我那时进宫,都听到教导道术的先生们说,大皇子是难能可贵的天赋异禀且勤学苦练,假以时日,定能超过除妖司的司主,名正言顺地接下除妖司。”
顾若云冷哼一声,继续道:“如若大皇子能出芜宫,天下怎会这样乱!他一定会带着除妖司的人,扫平天下妖孽,哪会像那个江易寒,只知道游山玩水,搜刮民脂民膏!”
宋莫浔沉着脸,拉着顾若云的袖子,低声道:“好了,若云,别说了。”
顾若云怒容满面,转头去看他,一句“我就要说”,被生生咽了回去。
宋莫浔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不止是他,祁风一贯温和端方,此刻他的脸色却也阴沉着。
唯一沉稳如初的,是百里相。
百里相慢条斯理的,缓缓啜了一口盏中之茶,叹道:“这茶是香片?可真是好茶。”
霍三娘见话题终于被岔开,也是松了一口气,跟着附和了几句,这茶如何之好,得来如何之不易。
絮叨了几句,霍三娘忽又正色道:“恩人来访,我便再赠你们一个消息。”
四人皆看向她,神情像是即将得知什么天大的事情。
“金光阁是陪都的张逢应一手创建不假,他得了昭阳户部尚书许术的支持也是不假。可许术和张逢应真正的背后之人,却是二皇子。”
百里相终于笑了,“官商勾结?有趣有趣…”
“金光阁掌控了护身符所需原料的所有商号,剑南四城,只要是卖辰州砂和黄纸等物的,暗中都听张逢应的。”
屋内静得惊人,只有霍三娘娓娓道来的声音。
“陪都都猜张逢应和许术是二皇子的人,可那都不过是猜测罢了。而他们暗中来往的证据,不在别处,正是在湖州。”
祁风屏住呼吸,心中一荡。
他像是突然闻到了荤腥味道的吊睛白额虎,平静却激昂。
“湖州旁的不出名,最出名的是这里的长胜镖局。而长胜镖局每年都会接一个送往永安京的大单,送的不是二皇子,却是永安京的丞相大人。”
祁风突然疑惑,“林相?”
霍三娘郑重点头,“是,正是林相,林相也是二皇子的人。”
祁风忽然自嘲一笑,“林相向来自诩清流,从不参与党争。真是没想到啊,他竟然也卷了进来…”
“他们做得很是谨慎。每年通过金光阁,给林相上贡生辰纲。二皇子再通过林相,收取银钱。这钱转了几手,就算有朝一日事发,也绕不到他二皇子身上。”
听到此处,顾若云再次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呸道:“江易寒这个坏种!”
霍三娘看了一眼百里相,很是云淡风轻地道:“大家都猜如意阁是大皇子的产业,毕竟坊间风传,大皇子的暗卫——流光,已经离开永安京了。他们行踪不定,可最近竟都聚在陪都昭阳。”
“与此同时,二皇子的暗卫——暗影的大部,也离京去往了陪都,暗中和昭阳的绣坊做了生意,买下一批刺绣,为的便是他们无法再接如意阁的生意。”
霍三娘突然停下,不再说话,一一看过百里相、祁风、顾若云和宋莫浔或严肃或认真的脸,嘴中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两位皇子,现下已经不是暗斗,改为明争了。”
百里相若有所思,“按三娘所言,若是能找到金光阁和林相官商勾结的证据,证明如意阁买不到货物,便能让金光阁关门歇业?”
宋莫浔却摇头,“二皇子在陪都经营多年,就算我们能抓到林相的小辫子,倒霉的也只会是张逢应,甚至都伤不及许术。林相和二皇子在永安京,保持朝政多年,不是我等能轻易撼动的。”
百里相却笑了,笑得很是嚣张,“我管他什么大皇子、二皇子的,我只知道一点,这个世间,若是有人敢惹我百里相,我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顾若云崇拜地看向她,“百里,我最佩服的就是你了!”
霍三娘和宋莫浔却满是惊恐,他们不怀疑百里相此话的真实性,只是想到她背着游光弓,去永安京刺杀二皇子和林相的景象,心中不由发颤。
祁风颇有深意似的,定定地望向她,嘴中轻声道:“好,百里,我希望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