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相…”
那女人衣衫褴褛,伸着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想要努力伸向百里相。
她身后的壮汉却是骂骂咧咧的,使劲将她往回拽,“你这疯婆娘,既已卖给了我们天香楼做扫洒婆子,就该安分守己地干活做事,成日打听百里相的下落,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百里相…”那女人眼中无光,面无血色,只是嘴里喃喃着这三个字。
“住手!”百里相匆匆迈出如意阁,朝着被拖拽而去的女人大步而去。
祁风也跟着百里相匆匆出了门,抢先几步,将那女人和壮汉拦了下来。
“哟,我当是是谁呢,”那壮汉讨好似的满脸堆笑,“这婆子是我们天香楼里的人,卖身契都已签了,百里姑娘想要拦人,也说不过去。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都是上面说什么就跟着做什么,还望百里姑娘行个方便,别叫我为难。”
顾若云和宋莫浔此时也追了出来,听了这话,顾若云便按捺不住,狠狠啐道:“我呸,什么已经签了卖身契!你们的手段这几日早已传遍了陪都,天香楼的刘子楠一个,金光阁的张逢应一个,都是这两个渣滓带头上街哄骗灾民,拿一碗饭骗人家签了卖身契。要不要脸,昭阳城内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人!”
“放了她。”
百里相语气淡漠,目光冷然,话语轻飘飘的,却就是叫那押着妇人的壮汉心中一紧,恨不德立刻就逃。
百里相,女杀神,除妖司谢清明和伏魔司严裕都惧怕的人物。
百里相不再说话,只是冷漠地盯着他看。
终于,那壮汉顶不住这种压力,惨叫一声,松开了紧紧抓着那妇人的手,没命似的朝西边跑。
边跑,他还边喊:“百里姑娘饶命,百里姑娘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百里相忙去扶住那妇人,又转头看着那壮汉离去的背影,不解地摇了摇头,“他倒是怕我。”
顾若云神秘一笑,凑了过来,“百里你不知道,现在昭阳城内,你的名头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他们都说,谢清明和严裕被你吓得特登上门,负荆请罪。传言还说,你逼着他们给城中惨死的百姓,磕了好几个头,把头都磕破了。现在除妖司和伏魔司的门人,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吓得不行,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呢。”
顾若云的玩笑话,丝毫不能使百里相展露欢颜,她长叹一口气,扶着那妇人向里走去,“婶婶,我是百里相,你到家了,我们回家去。”
“家,家,家!”那妇人突然像疯了般的乱抓乱挠,“棠儿,康儿,我的棠儿和康儿呢。他们被官府抓走了,快去找百里相,百里相,快去救他们!”
顾若云和宋莫浔震惊似的对视一眼,又看向祁风。
祁风也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说起来,和谢清明也脱不了干系。”
“他们告诉我,签了那张纸,就能见到我的棠儿和康儿…”百里惜痛苦万分,紧紧地抓着百里相的手。
百里惜久未修剪的长长指甲,深深地抠进百里相的肌肤之内,几见血痕,百里相却恍若未觉,只拿眼神示意着宋莫浔和顾若云。
二人会意,匆忙跑进后院,再出来时,一个捧着盆水,一个端着茶,胳膊上还搭着块干净的汗巾子。
“谁知,他们叫我去那个红色的楼里,每天扫地抹桌,还要洗衣做饭,做得慢了些,便要打我。他们打得好狠啊,那么长的藤条,说打就打,还不让我喊疼,喊了便打得更狠。”
祁风听了,心中悔恨更盛,百里惜若是知道她视若珍宝的一双儿女,早已丧命于陈相手中,当娘的,岂不是要心痛欲死。
若是他当日出手了…
若是他当日没听贺璋的,执意出手,是不是事情便能多几分转机。
也许百里相会去救他…
百里相虽没说什么,可那日她的样子,分明是有些怪他的。
祁风想着,再也不敢去看百里相的神情,只是低着头,拧着脏污的帕子,不住地给顾若云递去。
“我说我认识百里相,我要去找百里相,百里相本领高,她一定知道我的棠儿和康儿在哪里。可是他们不准,他们说我骗人,我一提百里相的名字,他们就打我,打得更狠。那藤条,真疼啊,疼死我了,可只要能找到我的棠儿和康儿,我不怕疼,我不怕疼!”
百里惜的衣衫后身敞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血淋淋、未曾结痂的后背。
宋莫浔只觉触目惊心,不敢去看,眯着双眼接过顾若云递来的脏污汗巾子,又眯眼递给祁风,听了百里惜的哭诉,心里也跟着难受。
“这位姑娘,我看你面善,你认识百里相吗?”百里惜仿佛没头苍蝇般的死死抓着百里相,一遍又一遍地发问:“你知道百里相在哪里吗?”
“我认识百里相,我真的认识百里相…你告诉我百里相在哪里,她会替我报仇的,她会替我报仇…她真的会…”
百里相终于不忍再听下去了,轻声唤道:“祁风,你去东厢房我的房间里,床头的小木箱里,有个天青色的瓶子,你取一颗里面的药丸出来,给百里惜拿水送服。”
祁风听了,也不多问,直奔后院而去。
顾若云却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是迷药,吃了可以晕倒十二个时辰。”百里相低声道:“她这副样子,如果一直清醒下去,估计撑不了多久,不如让她多歇息会。”
宋莫浔的怒火突然上涌,猛地睁开了双眼,“都是天香楼的刘子楠干的好事,把别人家的良家子,当成娼楼里的歌妓一样哄骗着发卖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去找她算账!”
百里相不语,却又想起了陈兴那张,白得可怕、死气沉沉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