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左谦脸上激怒而涨红的血色飞快消退。
“我不知道啊,我刚回来。”左谦如同大梦初醒般说道。
“没关系,大家都知道,你,左谦是修史的,这文章就是屎。
官家看中的文章,你左谦说是一坨屎。
古往今来,你才是最勇官员,之前是真看错人了。”孙启智笑的开怀。
“孙大人救我。”左谦现在脸色白的跟死了三天一样。
也是,口出这种狂言,不死也差不多得扒层皮了。
官家就是再大度,再能容忍士族,这赤裸裸的打脸还不办他,那皇帝威严何在。
所以还没等名字誊写完毕,这边殿前司已经过来拿人了。
真当大宋特务机构是纸老虎吗?
你看,这不是耳目挺聪明的嘛。
“左大人,请了,殿前司都头,何亮,知道为什么找你吧?”
殿前司带队的走上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知,知,知道的。我错了,我胡言乱语,我失心疯。”左谦疯狂的扇自己嘴巴子。
此刻他的裤裆里早就湿湿漉漉一片了,知道自己失言犯了大忌讳,他就呆坐在这里。
这时候没人怪他,要知道这殿前司的大狱,狗进去都得挨俩嘴巴子才能走。
这次左谦进去,那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错了?晚了!这话留着跟那些刑具说吧,而我的任务是带你去见它们。”何亮眼神微眯,一摆手。
几个殿前司的人就如狼似虎,一拥而上,抓住了左谦。
这可怜的小老头还想一头撞柱子上,自我了解。
早干嘛去了,这也忒不把殿前司的兄弟们当回事了。
真让你当着我们面自杀成功,那我们都得刺配边关。
一个反剪,左谦就老实了。
左谦这次是彻底完了,在场的臣工们无不叹息。
就图一时嘴快,直接把自己送走了。
誊写完毕名次,科举流程到目前已经算走完了。
监考加批改卷子,五六天没回家的考官们,都约着回去好好放松放松。
还没出贡院,一则消息传来。
左谦在殿前司的大狱里暴毙了。
一个侍郎,离尚书只有一步之遥的侍郎,死的时候不如一条狗。
臣永远是臣,哪怕你再位高权重,那位一句话,你就可以原地暴毙。
听闻这个噩耗,在场的几个考官心情复杂。
虽然这人品行不行,可到底是处了几天,感情还是有的。
大家一时间也没了玩乐的消息。
连看向一旁孙尚书的眼神里都带了三分惧怕。
他可是知晓一切的,还引诱着左谦往里跳。
他们是不知道孙启智心中的苦闷,大宋崛起多重要的事。
别说死一个左谦,死他一百个又有何妨。
听闻这个消息,孙启智也只是冷冷一哼。
死不足惜,这左谦被安排进来动机就绝对不纯,该他去死。
左谦挂在殿前司狱中最惶恐的不是和他一起塞进去的那两个副考。
而是五王爷,他是第一时间收到左谦死亡的消息。
一时间直骇的头皮发麻,这殿前司到底有没有审问出来什么?
以左谦这小子的脑子,能扛住不招供自己吗?
自己到时候要怎么解释,怎么脱身?
五王爷心中乱糟糟的,盯着自己的王府大门。
好像下一秒,就会有殿前司的人到来一般。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孤王就不该直接和他们接触。”五王爷懊悔不迭。
可是没有了后悔药吃,现在只能在忐忑中度日。
连自己的爱妾来了两次都被他毫不犹豫的给轰了出去。
烦躁充斥着他的内心。
......
孙启智和在场的臣工们拱手道别,几位副考一一还礼后潇洒离开。
这边的秦朗在家里大睡三天,谁也不见,接下来就是殿试。
秦朗不知道会试的成绩,但是他相信,自己的考卷起码能中。
他的想法和孙启智大体相同。
希望自己这卷子能闹出点动静,哪怕一点点都行。
当他听闻孙启智举卷到御前时,他内心也是振奋。
这卷子多半就是自己的。
可之后的消息就再也没有了。
这让他的心情跌落低谷。
证明没人把他的建议当回事,这大宋终究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当回事算求,老子外放做官自己执行。
秦朗调节的倒是也快,主要对这弱宋他目前已经不抱有什么期待了。
经此一事,无非是更失望而已。
没事,你不愿改的,我帮你改,秦朗的眼神中有说不出的冷冽。
“哥,今天放榜,你还要窝在屋里吗?”秦思妙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担忧。
得到的是死一般的沉寂,她只得失望离开。
她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做派。
他内心里装的什么事?一个小小的科举断不可能让哥哥有如此表现。
可是秦朗不说,秦思妙自然也问不出来。
王娴倒是没多想,只是单纯觉得会试压力大,自家这小子表现也算正常。
这就是她不了解秦朗的地方。
孙芷兰也是天天往这里跑,秦朗自然也是不见。
不是秦思妙一直拦着劝慰,孙芷兰说不定就冲进屋里了。
秦朗这几天和外界的唯一交流途径就是秦旭了。
吃喝和消息都由他来传达。
“今日放榜,哥哥还是不愿意出来?”秦思妙看到秦旭出来,着急的上前问道。
秦旭不做声,只是摇了摇头。
“那秦郎现在怎么样了?”孙芷兰也担忧的问道。
“少爷看着倒是和平日里无二样,只是不想出来,每日里都在小房间里忙碌。”
秦旭挠头说道。
“忙碌?”秦思妙精准的捕捉到了这个词汇。
“是啊,我之前没说吗?少爷一直在他的书房,那书房我都不让进。
平日里我就送餐放在那就走,少爷基本也不见我,只是偶尔碰上闲聊几句。”
秦旭自己都顶上黄团外卖了,还是和雇主见不到的外卖。
秦思妙思索了一下道:“那哥哥估计是在忙什么大事。
芷兰姐,咱俩去给他看看成绩去,莫不是他考的太差了不敢见人?”
秦思妙不想让孙芷兰看出自己的忧愁,故作轻松的说道。
她还是有几分道行的,起码表面上那是滴水不漏。
孙芷兰顺从的跟着秦思妙一起去贡院前,等待名次的揭露。
贡院门口已经被学子们挤满了,贡士可是帮下捉婿的好时机。
基本不是进士就是同进士,差的也能混个下县县令当当。
这大宋的县令还是有当头的,一方地头蛇那是跑不了。
抓住进士给嫡女,抓住同进士给次女,反正都是姻亲。
家里姑娘多的,总得雇上不少强壮的家丁在榜下候着。
“中了,中了,我中了。”以老叟热泪盈眶道。
一旁的家丁犹豫了一下,这他喵的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捉婿吗?
管家模样的人上来就是一板栗丢在他头上。
“寻思啥呢?再晚这老家伙也不够分了,快出手,再有犹豫的我脑子给你打烂。”管家厉声道。
“是。”家丁揉着额头不满,但是又不敢发作,只得讷讷的说道。
果不其然,只一眨眼的功夫,那白发老叟就被一伙家丁给抬起来直接往家走了。
头顶上的老叟还状若疯魔的道:“我中了,我中了!”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拿回去好干嘛用。”一旁的人酸溜溜的吐槽。
“那你别管,别看他现在卖相不行,可这往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和咱这泥腿子可谓云泥之别了。”
卖干果的商贩羡慕的道。
“唉谁说不是呢,我要有家资,考到他那岁数,我说不定也能中。”卖大衣的商贩叹息道。
“孙姑娘,小姐,我进去探消息,你俩就在茶楼稍歇一会。”秦旭说道。
“去吧,看到哥哥名次赶紧回来,莫要耽误。”秦思妙嘱咐道。
“好嘞。”秦旭皮猴一般消失在人群里。
“小姐和孙姑娘不如回去等信也行,这里到底是嘈杂了一点。”
黄老焉带着四个亳州回来的家丁,守在附近道。
韩先德也是这个意思,虽然他们一行有十余人,可楼下的人太多了。
“去给小二说,这二楼我包了,他若问,就说,就说我是孙尚书的女儿。”孙芷兰咬着嘴唇道。
这是她第一动用自己的特权。
这话都说出来了,韩先德也不敢再劝,转身下楼嘱咐掌柜的去了。
这里是有不少权贵在看戏,可孙大炮的威名他们还是略知一二的。
特别是刚刚弄死了一个侍郎,他们虽然是权贵,可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和左侍郎比到底谁更硬。
所以这次的谈判很顺利,大家都表示理解。
姑娘家家的就该自己一层楼,安全。
店家奉上了精美的茶点,可桌上的二人根本无心思去用。
只是时不时的来窗边踱步,看着贡院门口的张榜处出身。
“这秦旭到底是小娃娃,办不成事,黄爷爷,让秦虎去吧。”秦思妙等不及了,吐槽一句说道。
这秦旭越不回来,她心中越没底,难道哥哥真的是因为考砸了,所以变自闭了?
孙芷兰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焦急的。
不然也不会动用自己一向厌恶的特权,来占一个离贡榜最近的酒楼。
她也想早点知道秦朗的名次。
毕竟这和她的终身大事有关,若是靠前,那爹爹那边也好说动。
若是靠后,要早做准备,说不得又得多费口舌来劝慰爹爹。
“行,我让秦虎去看看。”黄老焉倒是不在乎这名次。
秦朗已经是官了,无非官大官小有没有实权的问题。
再说他的那身份也不缺这张官皮。
不过这最大的秘密当烂死在肚子里。
秦虎刚想下去,秦旭满脸喜色的从楼下冲了上来。
跑的那是上气不接下气,这脸上的喜意不作假。
自己家逢大变后他就没怎么笑过。
吃上饱饭,吃上好饭他没笑,王娴给他置办新衣新帽他没笑,领到第一份月银他还是没笑。
此刻他笑的跟朵狗尾巴花一般。
“怎样?小秦旭,是中了不?”秦思妙立马惊喜的问道。
秦旭点了点头,抱起桌上的茶壶就牛饮起来,这一路挤搡早把他渴坏了。
现在喉咙里干的冒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快说啊。”秦思妙只是催促,倒是没有让他停下饮水。
秦旭吨吨吨喝完一壶水一抿嘴道。
“中了,小姐,少爷中了,会元,会试第一名!”秦旭大声道。
“真滴?你莫要诓我。”秦思妙不可思议的道。
那哥哥是为何愁闷至此?秦思妙心中的不安加剧。
孙芷兰锦帕捂着嘴角,脸上的笑意是怎么也隐藏不住了。
一个是为自家情郎感到骄傲,再一个是父亲那终于可以不用费尽心机的去说和了。
会元,那基本就是殿试三甲了,只要不出意外,状元也当得。
她眼里的柔情都要溢出来了,秦朗考试前的种种努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自家秦哥哥为两人感情付出这么大的努力,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
“小姐,姑爷这身份是不是稳了?”小青悄声道。
“再乱说撕烂你的嘴,他一直都是你姑爷,不关成绩。”孙芷兰难得玩笑一句。
“是是是,可是会元姑爷,是不是更厉害一点?”小青笑道。
“那是当然,我选的相公那必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男人。”到底是少女,心中是无法藏事的。
她开心的样子感染了周围所有人。
“走,回家给娘亲报喜去。”秦思妙借故就要离开,她准备强行进房间里问问秦朗到底是怎么了。
“行,我也回家跟我爹说去,这么大的事,他捂的死死的不说。”孙芷兰气愤的道。
两人在秦家门前分道扬镳,各自家的家丁护着回到自己府里。
秦旭把这消息告诉王娴去了,秦思妙则是直接来到了秦朗房门前。
陈二爷正守在此处。
“哥,哥,你出来。”秦思妙在秦朗门前大声道。
“哥,哥?你再不说话我就进去了!”秦思妙又大声问道。
“我进去了啊?”秦思妙又说。
屋内还是一片沉寂,秦思妙尝试推门,很轻易就推开了房门。
见秦思妙进去,守在门口的陈二爷也没有阻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