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奏折被黑血灼烧,萧鸿渊的神情不再淡定,露出登基以来的首次惊慌。
不等他在慌中唤来观星,便听到殿外大喊求做主的声音。
仔细听,是苏瑞峰。
他本不想传召他,奈何苏瑞峰铁了心的要往殿中冲,不惜以死来要挟。
对于萧鸿渊来说,他早就该死,只有他死了,萧璟澜才会成为众矢之的。
但他绝不能在他面前死,不然他的计划会全然泡汤。
萧鸿渊抹去嘴角的血迹,将桌上被烧灼出洞的奏折扔在脚下,端坐好,压制心中难受,“传。”
拦住苏瑞峰的梁公公竖着耳朵听到殿中传出声,急忙放开要撞柱的苏瑞峰,并说:“苏大人稳着点,陛下传召您呢。”
苏瑞峰没理他,忙不迭的推开殿门跑了进去,扯着嗓子大喊:“求陛下为老臣的女儿和孙女做主啊……”
萧鸿渊眉头蹙起,眼底划过不悦,面上依旧是一副仁君关心臣子的模样,“发生何事了?为何会如此慌张?”
苏瑞峰泪眼朦胧,“老臣苦啊!老臣早年间丢失爱女,如今却得知爱女含恨而终,唯一的外孙女饱受十八年苦楚,皆是因狠夫狠父做恶啊……”
萧鸿渊心中不悦更甚,他知道苏瑞峰这些年来一直不放弃的寻女,但这并不代表可以用这种小事来耽误他的大事!
他拿起奏折掩饰心中情绪睨看苏瑞峰一眼淡淡道:“既已知晓缘由便按律处置。”
苏瑞峰抹了把老泪,“启禀陛下,老臣糊涂,一时情急当众动了手,还请陛下处置。”
萧鸿渊合上折子,自以为苏瑞峰此番前来是要寻包庇,眼底划过阴寒,面上依旧仁义,“苏爱卿丧女难忍心中之痛,朕能理解,但苏爱卿身为朝廷重臣当众动手……实属不该啊。”
苏瑞峰垂头,“老臣知错,恳请陛下责罚。”
萧鸿渊又用无奈的口气说:“罢了罢了,苏爱卿一向稳重,怕是万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此事若没闹出人命便算了吧。”
苏瑞峰紧跟,“回陛下,并未闹出人命。”
萧鸿渊听闻此话,怒火直增,体内难受劲越发强烈,他还如此不长眼……
吱呀门响,一个弯腰的太监推门而进打破殿中沉寂。
在看到苏瑞峰跪在地上时,眸子闪了闪。
紧接着上前附耳轻语。
故意在路上慢了又慢的苏瑞峰等的就是此刻。
太监话没说完,萧鸿渊的脸色便压抑不住的难看。
太监话说完,萧鸿渊面沉如水地紧盯苏瑞峰,猛地一拍桌,“大胆苏瑞峰竟敢当众谋杀朝廷重臣!”
苏瑞峰没惧也没怕,反而哭诉自己有多委屈。
“陛下明鉴啊,臣苦寻爱女多年,得到的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臣的外孙女十八年来过得生不如死……本该是尊贵嫡小姐却因他一抹私心,活得连下人都不如,身为父亲身为祖父老臣又如何能忍……”
萧鸿渊不关心苏静如何死,也不关心苏瑞峰到底有多伤心,他只关心一国天子竟被臣子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些年来他所做的一切无疑成了天大的笑柄。
他咬牙质问:“为何不早些告知朕?”
苏瑞峰抹泪,“不瞒陛下,臣也是才知道不久,臣内心犹豫不敢奏明陛下又想奏明陛下,可…陛下已经有了新贵妃……乔大人一家又变着法子谋害梨儿……
世人皆知杨大人之女为乔大人发妻,乔雨薇乃天降凤命如今又为容贵妃,就算臣将此事公布于众又有谁会信?依乔大人所为又岂会认梨儿?届时臣会成为众矢之的,连带着梨儿如何臣想都不敢想啊!
臣惶恐说出此事,梨儿的身份不仅不能恢复,反而遭受灭顶之灾!臣已经老了死不足惜,可梨儿她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臣怎么忍心……”
苏瑞峰说的真切,奈何萧鸿渊不信他的鬼话,随即冷声质问:“摄政王和她又是怎么回事?”
苏瑞峰想起苏梨所说,跪趴在地,“回陛下,梨儿与摄政王的事情老臣一概不知……臣也是今天才得知两人在一起……陛下有所不知,自打梨儿回府,臣一心亏欠,又因梨儿已经十八,臣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弥补,便想为她择一如意郎君,臣在家中挑来挑去,却没成向梨儿已经有了意中人……”
萧鸿渊依旧不信,苏瑞峰明知他不信,再说道:“臣所说皆是属实,若有虚言老天不容,百姓不容。”
萧鸿渊死死地注视苏瑞峰,对于苏瑞峰所说,他不信却也不是全都不信。
正当他要开口时,殿外传来通禀,是杜庄和尚城。
两人进殿,立刻下跪请罪。
苏瑞峰垂头不语,听着两人说出与耳目所说一致的事情。
两人请罪,将杨松私下找他们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为摆脱罪责,还添油加醋说自己被杨松骗了。
事已至此,种种证据皆指向乔谦一家有多为臣不义。
萧鸿渊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朝着眼前的谁来发火。
一时之间,他竟觉得苏瑞峰怎么没有杀了乔谦!
一时之间,他又生出苏瑞峰没杀乔谦是极好的事,乔谦如此算计他,他该亲手解决!
气急攻心,萧鸿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几人大惊,刚要说什么,便见萧鸿渊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赶人。
天子发话,谁敢不从,苏瑞峰临告退还不忘说上一句:“陛下要保重龙体,老臣等陛下为臣一家做主……”
萧鸿渊指尖扣紧桌边,真想直接宰了他!
令人难压火气的人离开,扮做太监的成安连忙从怀里拿出瓷瓶,倒药,喂入嘴一气呵成。
良久,萧鸿渊的气息才喘顺。
他望着紧闭的大门,一掌将面前的龙案拍碎。
“此事你看如何?”
成安垂下头,“属下认为乔大人一家欺君罔上,该死!”
“他该死苏瑞峰也该死,萧璟澜更该死!”
“陛下说的对。”
……
杨府。
杨松自打刚才突生心绪不宁,坐立难安,他派人去看进展如何,派去的人却久久不见回来。
他来回踱步,企图压制这种升起的种种不宁。
他坚信此次计划不会有失,毕竟他已经准备多日,如今只不过在原本的计划上再多添几笔。
周密的计划,退无可退的算计,他不信一个年仅十八的死丫头能逃过此劫!
即使,她骤然大变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