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臻只一坐下对着镜子就知道方才那新月卫为何惊异了——自己的眼珠子变成了深蓝色,眼内分布着晶莹的白点,仿佛银河一般,一双眼睛像极了深邃又浩瀚的夜空。
这张脸正是她曾玩游戏时捏的脸呀!她眼睛里有星星,是因为她捏脸的时候氪金买了星空美瞳。
崔臻深吸了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穿成完全陌生的人。
这样她照镜子的时候,还能分清楚自己是谁,从哪里来。
抛开别的不谈,这张脸倒是极为漂亮,一双柳叶眉,雪肤桃腮,琼鼻樱唇,睫毛如鸦羽般浓密,嘴唇娇嫩得像柔软的花瓣,眼尾天生带着淡淡的粉红色,就算不笑,也透着七八分媚骨。
不愧是花了一百多大洋的脸。
月泉淮推门进来时,崔臻已拆了颈上的纱布,微微侧着头,对着镜子小心地看着伤口。少女的后颈到蝴蝶骨,再到一对光滑柔润的臂膀,一览无余,水红色的诃子衬得肌肤愈发白得耀眼,左臂上蜿蜒缠绕的金色臂钏又平添了几分诱惑。
月泉淮反应过来,把自己身后欲跟着进屋的新月卫赶走了。
他走上前去,双手扣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拆它做什么,伤又没好。”
崔臻手指点着颈侧的皮肤,淡淡地回:“有些发热。”
“我看看。”月泉淮抬手将崔臻垂下的碎发又拨回了耳后,食指指腹小心翼翼地摩过那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你可还能活动脖子?”
崔臻老老实实地回答:“轻微扭动时还会有些痛,幅度再大的扭动我确是不敢的。嗯,就像这样痛……”她轻轻在月泉淮手背上掐了一下。这一下极轻,只在掐时有些痛,过后反倒痒了起来。
还从未有人敢直接上手掐自己,月泉淮乐了:“你这伤确实恢复得快。”
崔臻未接话,只是长叹一口气,似是感慨:“宗主您的手好生白嫩,居然我也比不上。”
“你如何配与我相提并论。”月泉淮嗤了一声。
“我为何不配?你与我哪里不同?你不是两只眼睛一只嘴,两条胳膊两条腿?莫非你长了三条腿不成?”
月泉淮一愣,老脸差点一红,他拧起眉头低声骂道:“住口,不知羞耻。”
崔臻眨眨眼睛,恍然大悟,差点没刹住车。她立刻咬了咬下唇,面颊上飘出一抹绯色,低下头不说话了。
月泉淮低头瞥了她一眼,许是觉得她脖子上那个快结痂的血洞太过碍眼,还是略有些烦躁地从袖子里翻出方才从新月卫手上抢过来的伤药和纱布,撂在了崔臻面前的桌上。
崔臻皱了皱眉,未去理会那些药物,起身坐回了床上:“都结痂了还用那个做什么,怪捂得慌,这么热的炕,捂着会捂出脓的。”
月泉淮倒也不恼,只拿了那瓶子伤药,跟着在她身边坐下,倒了些药膏在手中,动作轻缓地涂抹到崔臻的脖子上:“那便只涂些药,不裹了。”
崔臻乖巧地扬起头,让他将药物在颈侧抹匀了,嘴上却不留情面:“宗主今日又温柔起来,倒叫我诚惶诚恐了。可是等我好了又要放血,还是又要如之前那般辱我?”
月泉淮冷笑:“多少女子想与老夫自荐枕席老夫都瞧不上,你别不知好歹!”
崔臻美目含嗔含怨,回头瞪了他一眼:“这福气这么好,那您还是自己享受吧,受一次便去了半条命,小女子实在担不起。”随后又把脑袋一撇:“您一宗之主,想必有许多事要忙,多谢您来看我,不过我要休息了,您回去吧。”
这是还怨着呢!月泉淮摸了摸下巴,让他这样的人降低身段去哄个丫头片子属实太难了。
但就像二徒弟端木珩说的,此前他确实是急躁冒进了些,她既然是世间除自己之外唯一一个吃了神满果的人,那若是把她拘在身边,或是作心腹,或是做个暖床的小妾,天长地久什么法子想不出?偏他害得这丫头差点自尽,幸好没死,不然自己从哪再去捞一个吃了神满果的人来?
端木珩还说,七秀弟子性子大多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自己长得丰神俊朗,武功高强,原本对她又有救命之恩,若是一直对她好点儿她定然就不可自拔了。可如今,一切都棘手了起来。
唉,可自己睡过的女人总不能让别人哄吧!对小姑娘嘘寒问暖这件事,月泉淮虽然几十年没做过了,但也不算生疏。
他拿起在炕上叠放整齐的大袖衫抖开,给人披上,将那让人望着忍不住搂起来的白嫩膀子遮了起来:“快用午膳了,我在这儿吃。衣裳穿严实些,一会儿仔细闪着风。”
崔臻表面上淡淡的,不慌不忙把胳膊送进袖子里,最后系上衣襟上的系带,心里则激动的要死——啊啊啊啊,老婆居然在关心她,还给她穿衣服!
待她穿好衣服,月泉淮却捏起她的下巴,审视着她的眼珠子,问:“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崔臻装作不解:“我的眼睛怎么了?”
月泉淮自桌上取了铜镜递过来,示意她自己看。
崔臻接过镜子一看,这才“呀”了一声,手抖了起来:“这,这,这……我的眼睛,什么时候……”
“你方才对着镜子坐了那么久,竟然丝毫不觉?”
崔臻撇撇嘴:“我只顾着看脖子了,哪有心思看眼睛。不过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可一直没有的。”
月泉淮心想确实,从他把她打水里捞起来起,一直到与她云雨之前,她的眼睛都不曾有问题过。难道双修的方向是正确的?可他自己怎的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崔臻自是不知道月泉淮心里想什么,若她知道,定会腹诽,两人睡过之后月泉淮提起裤子就回去打坐练功了,原身直接自尽,之后自己就穿来了,可不是要起变化嘛!不过崔臻不晓得月泉淮的心思,她只在床上捧着镜子左看右看:“我的眼睛却没什么不舒服,不过这还怪好看的……”
“行了,别扭了。”月泉淮抽走她手中的镜子:“仔细再扭着脖子,用膳吧。”原来就在刚刚,几个新月卫已经将午膳送了过来。
月泉淮的午膳不算复杂,也许是他已经年纪大了,不怎么再追求这些口腹之欲,桌上仅一素、一荤、一汤一主食而已。素菜是普通的腌菜,荤菜是清蒸鱼,汤是熬得泛白的羊肚汤,主食是擀得柔韧的细汤饼,已经煮熟控水,拌了些许葱油防止粘连,码在碟子里。吃时只需蘸一遍羊肚汤,便能趁着热气与羊肚汤的鲜香顺滑地咽下。
她除了荤素两菜与月泉淮相同之外,汤和主食却换成了一道碧海玉露羹,就是银耳炖雪蛤,加了蜜渍桂花、去心莲子和红枣,补血补气,美容养颜。汤羹炖得热热的,甜美温暖,只是一点儿也不!顶!饱!
唐代人以分餐制为主,虽然二人坐在同一张桌上,菜却是分成了两个托盘。崔臻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羹,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月泉淮一筷子夹起细长的汤饼,蘸了羊肚汤后挑起,如银丝般的汤饼上升起白烟般冒着鲜香的热气,色泽油润,还带着葱花,分外诱人。
月泉淮瞥了她一眼:“勺子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