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杨丹凤的第一反应很吃惊。
“昨晚我们一起吃完羊肉后就在我家门口分开了,我看着她好好的走的,怎么会突然……”
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宛如一个惊雷。杨丹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被冻僵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
“今天凌晨,展新月被人发现溺亡在小石桥公园的池塘。”
“小石桥公园?怎么会去哪里呢,那和她家明明是两个方向啊……”
杨丹凤似乎还没有从这个震惊的消息里缓过神。
“你是说,她昨天和你分开后看似是回家了,实际上并没有回家是吗?”
展新月的死似乎给杨丹凤带来了很大的打击,几个呼吸后,她才勉强稳住身形。
“昨天,我咳嗽睡不着,所以就穿上衣服出来走走。我以前练舞后的每个晚上都会去安叔家的羊肉馆打包剩下的羊汤。昨天我也是和以前差不多的时间到哪里,没想到在门口偶遇了展新月。她状态很不好,似乎刚刚哭过。”
杨丹凤眼里的动容抑制不住,“这世界,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想或许是她母亲和我的交易被有心之人知道后告诉了她。她这么骄傲的人,又怎么会受得了。”
“所以,你们一起吃了饭?”
杨丹凤苦笑。
“其实我们是同病相怜的,只有我能理解她,也只有她能理解我。只可惜,过去的我们之间隔了太多的物欲,经历了这些事,我们反而坦诚了不少。”
杨丹凤眉宇间难掩悲伤。
“可为什么……她出事了。”
韩阅川看了杨丹凤一眼。
“所以,你想说因为昨晚的偶遇,你们已经冰释前嫌,还成为了好朋友?”
杨丹凤眼神忽然一滞。
一瞬间,她的喉咙像是被人捏住。
恐惧,愤怒,悲伤在一瞬间齐聚,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孤独的深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韩警官,你在怀疑我吗?”
“丹凤,新月死的很蹊跷。如你所说,她在和你分开后已经往自己家小区的方向走,为什么会出现在小石桥公园。”
韩阅川见杨丹凤有些激动下意识就出言安慰。
“我相信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那么,配合我们调查也可以尽快洗脱你的嫌疑。”
杨丹凤的眼眸垂了下去,片刻后,她微微点点头。
“好,我明白,你要我怎么配合?”
“我们需要提取你的部分dna,与我们手上现有的证据做匹配。”
*
“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展新月指甲里的皮屑不属于杨丹凤。”
韩阅川并没有将这个结果放在心上。
杨丹凤不是凶手。
韩阅川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从调查一开始,他就没将对方放在嫌疑人的行列里。
“对了,老马回来了。”
韩阅川纹丝不动的身体终于在沈谈说出这句话后有了点反应。
“折腾的够呛,一回来就去值班室睡觉了,说等睡醒了再来给你回话。”沈谈微微挑眉,“他到底执行什么任务去了,神神秘秘的,连我不告诉?”
韩阅川没有将和许风迎合作的事情告诉沈谈。
“都说是保密任务,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韩阅川随便扯了个话题将话茬接了过去。
“你那个小侄女还是小表妹的,艺考成绩出来了吗?考的怎么样?”
“她明年才考呢。”
沈谈对韩阅川这种刻意打岔的方式很不满,“你不想告诉我可以,话题也不用转的这么生硬吧。”
“我是在想——”
韩阅川半靠在躺椅上,两眼瞪着天花板发呆。
天花板上的纹路一圈一圈如涟漪一般从内荡漾到外,在眼神极度涣散的时候,几乎能看出一阵水池里才有的涟漪。
“凶手为什么要杀展新月。”
“不是谋财害命,那无外乎仇杀,灭口,报复社会。”
韩阅川点点头。
“最后一个暂且不论,如果是仇杀或灭口,那一定是蓄谋已久。毕竟展新月出门是偶然,而和杨丹凤见面更是偶然中的偶然,这个凶手在这么巧合的时间,能让展新月改变原来回家的轨迹来到小石桥公园,极有可能是熟人作案。”
“可小石桥公园到杨丹凤家门口那段路是没有监控的,你怎么确定,展新月是自己走到小石桥公园,而不是被人抛尸到那里的?”
“二次尸检结果表明展新月肺里吸入的水中有和小石桥公园水池一样的藻类和微生物,此外,我还在附近发现了展新月的毛衣碎片。”
韩阅川和沈谈已经养成了一种默契。
在没有思路的时候,一方就会帮另一方盘清所有的脉络,梳理证据线。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
早在六个小时前,沈谈就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可他见韩阅川一个人闷在办公室加班,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又莫名其妙地陪他在会议室吃了一顿泡面。
以前理不出头绪的时候,韩阅川会用打瞌睡来给自己阻塞的神经元做按摩。大脑有很多种使用方式,推理和记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系统。
记不住东西的时候,你可以通过娱乐来获得片刻的休整,它像一个接力跑,每一棒你都拥有充足的体力去循环往复;而推理则是一场终点未知的漫长马拉松,你不知道何时才能迈向终点,却知道一旦松懈,那过去的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所以韩阅川喜欢熬夜。
他喜欢用给电脑烧机的方式燃烧自己的大脑。
尽管马缇京认为他这样的行为匪夷所思,却还是任由他我行我素了很久。
不过这个行为在沈谈进入了他的小圈子后开始逐渐淡化。
因为韩阅川忽然发现,比起自己孤军奋战,沈谈就像马拉松长途中的随机补给站,在他思维枯竭的时候,他总会给自己莫名其妙的灵感。
“我先回去了。”
“嗯?”
在时钟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沈谈终于熬不住用力打了个哈欠。
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明天我晚一点再来,正好你可以先和老马开会。”
“这么晚了,我送你吧。”
韩阅川伸了个懒腰。
“我也回去睡了,干耗着也耗不出什么来。”
沈谈有些意外,“不住宿舍?你回哪去啊?”
“周末了。”韩阅川意味深长地看了沈谈一眼,“不得有我自己的安排啊。”
沈谈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探究。
“你每个月二十号左右,好像都要去见什么人。”
韩阅川抿着嘴,笑的很虚伪。
“嗯,你就没有要见的人吗?”
“有是有,可像你这么固定又神秘的,还真没有。”
沈谈饶有兴趣的撑着沙发,微微屈下身子仰头和韩阅川对视。韩阅川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可莫名的,他避开了沈谈的眼睛。
“你不坦诚。”
“我不坦诚才是正常的好吗。”
韩阅川嬉皮笑脸,“我要怎么坦诚才能满足沈大处长的好奇心?一起去东北澡堂搓澡成不成?”
“避重就轻。”
沈谈今天似乎铁了心要试探韩阅川。
“怎么着沈处,死人不够你研究,又开始研究我了?”
韩阅川直接张开双臂,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将身体送到对方面前示意他搜身。
“啧,起开。”
沈谈有些后撤一步,心情复杂的看着韩阅川。
“算了,不用你送我,早点回去睡吧,我自己开队里的车,一会就到了。”
“哎,沈谈。”
韩阅川忽然叫住他,像是灵机一动似的冒出一个念头。
“我突然想吃安顺羊肉馆的羊汤了,现在去吗?”
沈谈皱眉,“这么晚了人家早就关了。”
“他每个周五都会营业到凌晨五点。”
韩阅川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起身的瞬间就顺势勾住了沈谈的脖子。
“走吧,我
想吃了,就当是陪我。熬了这么久的夜,也不能总让你和我吃泡面啊,那我成什么了……”
*
凌晨三点半,冷清的街道上,安顺羊肉馆门口的灯光温暖又昏黄。
门口的招牌年久失修,在冬日的风里轻轻晃动,时不时发出一阵嘎吱声。台阶上残留着夜晚的露水,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韩阅川和沈谈就靠着门口坐着。
阵阵浓郁的羊肉香气从门缝中迫不及待地钻出来,弥漫在清冷的空气中。
门口一侧,摆放着一个略显破旧的木桌,上面放着几本菜单,页面在风中翻动。
门口的地面上,零星散落着一些烟蒂和废纸,偶尔有一只流浪猫悄悄靠近,嗅了嗅空气中的香味,又警惕地跑开。
“羊肉火锅来喽。”
“谢谢叔。”
韩阅川呵着气掰开筷子,将携带的塑料碗递给沈谈,自己则抓起旁边的旧碗从锅里舀汤喝起来。
羊肉经过精心炖煮,肉质鲜嫩多汁,每一口都饱含着浓郁的肉香,细腻而富有弹性,没有丝毫的膻味。
汤汁煮得滚烫,将羊肉的鲜美完全激发出来,配合胡椒大葱,唇齿留香。
韩阅川不费吹灰之力就喝了两大碗。
“你怎么知道这里周五会营业到凌晨?”
“我干妈以前也住这附近,这个羊肉馆,我也来过。”
沈谈微微一愣。
“那你上次装的和没来过一样。”
“我后来去学校读书,就不怎么见我干妈了。再后来,她也搬去了院里住,这里也就不怎么来了。”
说完韩阅川便盛上了第三碗汤。
沈谈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你是故意和我说这些的?”
“啊?”
韩阅川一脸不明所以,“什么,哪些?”
“算了。”
沈谈涌起一阵心烦,“我最讨厌人装腔作势。”
韩阅川难得没有刨根问底,而是专注于碗里炖的酥烂的羊肉。
可就在他吸入第三碗汤时,沈谈忽然就碰了碰他的胳膊。
“老韩,那不远处是不是有个人。”
韩阅川不经意抬起头。
远处石桥的对面,确实站了一个身材高挑,带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脚步轻盈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脑袋时不时左右转动,警觉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那人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绕过围墙,忽然身影一闪,蹑手蹑脚地从平房的侧边跳进了院子里。
“韩阅川!”
“我看到了。”
沈谈说话的时候,韩阅川已经抓起了衣服起身。
那神秘的男人行动很迅速,不过片刻的功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去敲门。”
“咚!咚——”
门只敲了两下便开了。
推开门,杨丹凤露出睡眼新松的脸,见是韩阅川和沈谈,她很意外。
“韩警官?怎么是你们。”
韩阅川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沈谈先进来,而他则将手搭在了身后的手枪上。
杨丹凤不明所以,刚想出声,又被沈谈拉住拉到了一边。
杨丹凤开门匆忙并没有开灯,此时,黑暗中的气氛有一丝紧绷。韩阅川小心翼翼往前挪动,凭着对方位的感知和房间内的布局缓缓探查。
奇怪的是,房间内似乎并无异常。
“开灯吧。”
等房间恢复光亮,韩阅川和沈谈再次打开卧室检查了一番。
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退了出来。
“韩警官,沈警官,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杨丹凤有些紧张,沈谈这才把方才在门口看到的告诉了她。
“刚刚我们在门口看到有人翻进了你家,所以进来看看。”
“有人翻进了我家?”
杨丹凤一惊,很快她便露出困惑的表情,“大半夜的,他翻进我家做什么?”
韩阅川和沈谈对视了一眼,他们是眼看着人翻墙进来的。
从他们敲门算起前后不过两三分钟。
人不在房间里,那人去哪了?
韩阅川心里忽然涌起一丝疑虑。
他再次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
狭小闭塞的空间并没有太多可供藏身的地方,他的目光一紧,忽然注意到了靠近厨房位置那个打开的窗户。
“你看看有丢什么东西吗?”
杨丹凤摇摇头,见韩阅川左右张望着,又忽然一愣。
“这个窗户之前是关上的吗?”
“窗户?”
杨丹凤顺着韩阅川的目光看去,看到厨房附近的东西时忽然“咦”了一声。
“这架子怎么倒了……”
沈谈快步上前张望了一下。
洗手台上原本用来放置杂物的架子就这样零散地倒在了水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