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方寸间,
山海几千重。
----唐.李白《箜篌谣》
“到喽!茶茶和妈妈下车吧!你看,爷爷奶奶都已经到了,爸爸先去停车。”
“《翠薇苑私房菜》这个酒店的名字起的好别致。”未曦和茶茶下了车,抬头看到酒店正上方这几个闪着金光的大字不禁感慨,脑海里竟蹦出曹雪芹给《红楼梦》里的贾府开的菜单了。
“爷爷,奶奶!”茶茶朝着酒店门口站着的爷爷奶奶飞奔而去。
未曦也紧忙上前:“爸!妈!”
“哈哈......我的小茶儿来啦!哈哈哈哈!”爷爷抱起茶茶转了两圈往里走去。
“你们可来了,赶紧的吧!你舅舅他们一家人在这等了半小时了,咱们这地主之谊做的可真是够到位的!”婆婆一边跟着往前走,一边回头瞥着未曦,还不忘嘴里嘟囔着。
“看样子,今天这晚饭又是‘烟火气’十足的一顿饭了,哪位大神来救救我啊!”未曦烦忖着,也跟在他们身后慢吞吞地进了酒店。不一会儿,江振涵停好车子也跟着一起进入了酒店提前预定好的包间。
少不了的各种寒暄,问候,一时间整个包间里“嘻嘻哈哈,呜哩呱啦”,喋喋不休,真是热闹非凡啊!
未曦怪尴尬地站在江振涵身后点头哈腰,也不知道喊哪个,该喊什么,此刻他们的注意力现在还没转移到她身上。
待这喧哗声一点一点褪去了热潮,慢慢地转化为窃窃私语。这时候还沉浸在天伦之乐的婆婆突然掉转头对着未曦道:“怎么还在那傻站着呢!快,认识认识,这是你舅,你舅妈,这是大表哥......”
未曦跟着婆婆的旨意,机械地叫着:“舅舅,舅妈,表哥......”
“啊呀!这是未曦啊!哈哈......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呐!”一个响亮的大嗓门惊了未曦一愣,舅舅底气十足地和未曦打招呼。
“是啊!他们结婚的时候,都没赶过来喝杯喜酒,一晃眼孩子都这么大了。”舅妈紧接着补充道。
“我说当时振涵这小子大学毕业,我让他跟着我去宜川帮忙,结果还没一个月就跑回来了,怪不得呢!有这么好的媳妇在这里,这小子哪能安心留在那!哈哈......”舅舅说完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舅舅这豪迈的性情,气魄宏大的胸怀,未曦倒是轻松了很多,刚才的紧张局促不安这会儿顺着这开怀大笑一溜烟跑了。
“你可别提了,他是没那个福气,一时也是犯了迷糊。要是跟在你身边,指不定比现在要强多少倍呢!”婆婆说完还顺带斜愣了一眼未曦。
“姐,你这话说的,人家现在振涵事业做的多好!比他舅舅可强不少了,何况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女儿。你们这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儿孙满堂的,多让人羡慕,哪像我们啊!”站在一边的舅妈连忙打圆场。
江振涵此时顿顿的不知该在哪接话,一时语塞,只是站着傻笑。
“对了,之礼啊!听说你还请了一个朋友过来,是吗?”公公看情势不妙也赶紧出来转移话题。
舅舅也紧接过话题,说道:“对对!你看我,净顾着说话了,把这事忘了!我的一个老战友,这次正好在南岚办点事,我们也好久没见了,顺道一块把他也约过来了。”
舅舅看看手表:“估摸还得半个小时,咱们唠唠嗑等等他们。”
又一阵礼让谦逊的位置争议之后,大家这才按照尊长老幼的次序依次坐定。
未曦坐在靠门口的位置,那一双无处安放的手啊!放桌子上,再放腿上;摸一摸旁边女儿的小辫子,再继续推挪一下茶杯;捋一捋耳边的头发,再拽一拽裙角......
抬头看看周围的人,三三两两已结派完毕,交头接耳,耳鬓厮磨,就连旁边的茶茶也找到了她的玩伴,跑一边玩耍去了。再看看江振涵,此时的他是无暇顾及自己了,他忙着端茶倒水,和他舅舅以及表哥表姐表弟们忙着探讨人生,忙着规划未来。
“这包间的门离得再近些就好了,这样偷摸溜出去也不会有人注意她。”
“谁来救救我呀!我滴神啊!为什么没人给我打电话呀!书馆里两个丫头赶紧找我呀!......”
未曦心里不停嘀咕着,一直盯着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泛着愁。
忽地一道亮光闪现,手机随即响振了起来。未曦快如火箭窜空般抓起手机接听电话,都没来得及看一眼来电者是谁,压低了声音,道:“喂!”
“喂!姑姑,我奶奶吐了!”
“什么?!奶奶怎么了?怎么回事啊?你爸爸妈妈呢?”未曦一听对面的小侄女哭的稀里哗啦的,心里揪的一阵疼。慌乱中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他们还没下班。姑姑,你不用太担心,奶奶这会儿没大事了,她躺在床上休息呢,可是我害怕她再吐,所以就给你打了电话。”
“乖,珞珞,别哭别急!姑姑马上过去,你先照顾奶奶,别让她乱动了啊!”
未曦挂断电话,转头对江振涵说:“我得先回去了,珞珞打电话说,我妈身体不舒服,家里没人,就她自己,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未曦又朝着在座的所有人深感歉意的说:“真是不好意思了,舅舅,舅妈,我得先走了......”
“没事的,没事的,未曦你赶紧回去吧!我们这里你不用管了,老人身体要紧。”舅妈善解人意地对着未曦摆摆手。
旁边的婆婆刚要开口说话,未曦迅速地抓起包就往外跑,这个时候可不能再给她留有埋怨自己的机会了。
江振涵跟着追了出来:“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个时间点也不好打车。”
“算了,你留下吧,这里一大堆人等着你伺候呢!你走了,多不合适,舅舅他们一家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更何况客人还没来,显得咱们也太没礼貌了。
听珞珞说,老太太这会休息了,估计也没什么大碍,我自己过去看看就行。”
“那好吧!要是有事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江振涵看着未曦走出酒店后,才转身回到饭桌继续伺候着。
“真有事给你打电话有什么用?喝了酒还能开车吗?!真是敷衍!”心里既有江振涵非拉她参加家宴的怨气也有因为妈妈生病的焦心,未曦有点着急上火。她又不会开车,只能打车回去。
未曦站在路口来回跺脚等待着出租车,可手机上打车软件下单5分钟了,还是没人接,这会正赶上晚高峰。无奈又探身子东盼西望的,希望能突然出现一个空车。
就在这时,一辆水湖蓝色的车停在未曦身边,
“好气派噢!”未曦盯着这辆从来没见过的大气豪派的车,刚想象着从上面下来的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蓝色衬衣浮现在她眼前,再定睛一看,可不是熟悉嘛!大约2小时之前刚见过的。
“你怎么在这?”
胡一鹤已经提前开口说话了。未曦面对他的自来熟,反倒不自然了,看来是自己真的太不擅长人际交往了,搞得自己这么小家子气气的。
“哦......我,我在打车。这会好像挺......”
“是要回家吗?”他的语气温柔,像这立秋后的晚风吹得人心荡漾。
“嗯,是的,我妈妈身体不舒服,本来要在这里吃饭的,我现在必须得回家去看看。”胡一鹤这一秒还在跟未曦说着话,下一秒就对着站在车门旁的白舸吩咐道“白舸,你去送一下她,再回来接我。”
接着转头对着未曦说道:“让白舸送你回家,比较快一些。”
看的目瞪口呆的未曦一脸懵懵的:“啊!这不用,真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可以,哪能麻烦......”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打开了后排座的车门,未曦支支吾吾地还想拒绝,可看他一脸坚定且不容反驳的表情,也只能顺从地上了车。
坐在后排座的未曦很不好意思地对着白舸道谢:“麻烦你了,还耽误你吃饭。”
“不用客气,这点小事。我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
白舸忽然想到什么,看着后视镜里的未曦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感觉还是不认识啊!便纳闷地问道:“姐,你和我哥很熟吗?可是我没见过你啊!”
未曦也被问呆了,不解地笑了笑:“嗬,我们之前也不认识啊!就......今天下午在书馆见过一面。”
“刚见过?一面!是明玕昭书馆吗?”白舸很惊讶地问。
“对啊!书馆是我开的,好巧现在又碰到你们。”
“哦?!”白舸摇摇头,一副让人很难解的表情。嘴角悬挂起一抹嬉笑,又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未曦。
一会儿又锁紧了眉头,一脸疑惑相。
未曦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起来:“这是刚才那人的司机吗?一个成熟稳重的老板竟找了一个嬉皮疯癫的司机,他们两个人倒还真是互补!”
晚宴上,胡一鹤和江振涵又一次巧合地见了面。诧异的江振涵不得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气宇轩昂,温文尔雅,身材高大的男士,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脑海里又开始翻云覆雨了。
当舅舅给他介绍眼前这位贵客的时候,面对着胡一鹤伸过来的手,他竟一时忘记了握上去,旁边的表哥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您好,您好!真没想到您就是舅舅请来的贵客,失礼了,失礼了!”
“嗬!怎么,你们认识?!”舅舅很是诧异地问他们俩。
胡一鹤倒是觉得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欢喜道:“我们不久刚见过面。这么帅的小伙子没想到竟是你闻之礼这个大老粗的外甥,人说外甥都像舅舅,到你这里可不灵验了啊!哈哈哈!”
“哎,你这话可没错,我这外甥比我可优秀多了!不过,你俩年龄相仿,你跟我这可沾了光了啊,论辈分,振涵还得喊你声叔叔呢!哈哈哈!”
胡一鹤和舅舅两个人互相调侃着,引得周围的人也哄堂大笑起来。
胡一鹤又接着说道:“这可使不得!咱哥俩兄弟相称,但是振涵这里,我们就单独论了,不能掺和!”
江振涵呵呵笑着,一时摸不准该听谁的更稳妥了。
“哈哈哈!这也好,那我就不管了,你们年轻人自己看着办吧!”接着舅舅又赶紧招呼大家,道:“来吧,大家都别站着了,咱开始吃饭啦!”
一场热热闹闹的家宴就这样开始了。
晚宴结束,送走了所有的人。江振涵的车快速地行驶在南岚最壮观的拱架桥上,那钢制拱架如同一架炫彩的风琴横跨整个江面,微风拂面,灯火阑珊。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整个城市都在凝神低语。酒过半醺,醉意朦胧。
酒意微微上头的江振涵把头靠在汽车后椅上,他仰头思考着这几天里所有蹊跷古怪的事,捉摸不透,百思不得其解,还有莫名的恐惧感也萦绕在心头。
这许多的事拧绕成一股麻绳,越来越粗,越来越紧。一阵头痛欲裂袭击了头部,他伸出左手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揉,心想着:“明天,明天一定好好的把这些事情理一理,也该是多用点心的时候了。”
他默默地下定了决心,对着前面开车的人嘱咐了一句:“明天一早让江临去公司见我。”
话毕,不一会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