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心情愉悦的时候,靖司齐却回到自己的院子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他觉得他很难受还很孤单,这偌大的靖国公府虽然是他的家,可他却发现这个家在慢慢地排斥着他。
他好像变得格格不入。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就从陈菀被发现不是他的妹妹开始。
因为他和陈菀感情深厚替陈菀说了几句话,他便得罪了家里所有的人。
若非如此,怎么会把原本要许配给他的未婚妻安排给了靖司礼。
若说这个家里靖司齐最看不上的人是谁,肯定是靖司礼无疑。
大哥靖司辰是他最尊敬的兄长,可靖司礼却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和那些狐朋狗友混日子,被人当成纨绔来抹黑靖国公府的脸面,可靖司礼却完全不当回事。
虽然靖司礼是他的二哥,可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因此兄弟两个平时关系一般。
大哥事务繁忙性格冷淡,母亲不问世事,他还看不上二哥,家里就只剩下陈菀一个妹妹让他将所有的亲情寄托。
到现在,他依旧不觉得自己重感情有错,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大哥一样天生情感冷淡。
而且,他除了承认自己在意陈菀外什么都没有做,他已经充分尊重大哥尊重新妹妹尊重所有家人。
可为何他们依旧在慢慢地排斥他?
靖司齐一个人坐在窗边想了很久也想不通。
突然,他很想喝酒,喝了酒也许就能让他短暂地忘掉这些痛苦。
“来人,给我端一壶酒过来。”
“是。”
酒很快就被送了过来,靖司齐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就仿佛他已经感受不到酒的辛辣,转眼间一壶酒就已经下了肚。
“再来一壶!”
靖司齐的贴身小厮知道自己主子心里苦,这才喝酒解愁,便没想劝主子少饮酒,而是默默地为靖司齐换了一壶酒。
酒来了,靖司齐再次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了起来。
可是他只觉得自己的痛苦越来越深越来越深,这酒好像根本解不了他心中的愁苦。
想到他被大哥惩罚的二十鞭子,想到他被关在黑暗冰冷的祠堂里,想到冷清的庄子,想到即将要和靖司礼定亲的表妹,他只觉得胸口胀痛的快要爆炸了。
这一刻,他突然不想一个人犹如一头孤狼一般默默地舔舐着伤口,他要去问问他的家人们这一切是为何!
靖司齐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体,他的小厮见状赶快上前扶着靖司齐。
小厮贴心地说:“主子,您喝了这么多的酒,不如躺床上睡一觉?”
“睡觉?”靖司齐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的小厮说道。“我不睡觉,我要去正院。”
“主子,您喝了这么多的酒,还是在咱们自己的院子里好好休息吧。”
听到靖司齐的话,小厮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没想到靖司齐喝多了之后竟然还想去正院。
别管靖司齐要去正院干嘛,一个醉醺醺的酒鬼都是不被人待见的存在。
“你管我?”靖司齐一把挥开小厮扶着他的手,“我是主子你是主子,你敢管我?”
小厮自然不敢。
于是他只能跟着靖司齐一路来到正院。
靖司齐刚开始走路的时候身体还在打晃,可走着走着像是适应了一般,他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也不再晃悠。
没过多久,靖司辰就收到消息说是靖司齐喝醉了正朝着正院走来。
他皱着眉头不想让靖司齐在舅舅一家面前丢人。
当他正准备出去拦住靖司齐的时候,没想到靖司齐到的如此之快,竟然直接推开正堂的门走了进来。
大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唠得正欢的赵氏和蒋父三人都被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下意识看向门口,就看到了双目通红喘着粗气与平日里彬彬有礼完全不同的靖司齐。
靖司辰站起身对母亲和舅舅解释道:“三弟今日开心便在自己的院子里饮了酒,他不胜酒力,我这就带他回去醒酒。”
舅舅一家是长辈是亲人也是客人,对于靖司齐这般无礼的行为,靖司辰自然要先替他道歉。
靖司齐没觉得自己喝多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非常理智。
他来到这里没想做什么,只想让大哥和母亲回答他心中的疑问。
靖司齐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哥和母亲,回答完我的问题后我就自行离开。”
靖司辰的眉头皱得更深,不知道靖司齐过来耍什么酒疯。
“跟我回你的院子,到时你的问题我会回答。”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答案!”靖司齐突然大声说道。
他怒视着靖司辰,第一次敢站直身体与靖司辰对峙。
但在他自己的视角中,他没有大声说话,他的声音语气和态度与平日区别并不大。
靖司齐说完不等靖司辰有反应,便看向赵氏问道:“母亲,你可是要为二哥和表妹定亲?”
赵氏同样不知道靖司齐今日在发什么疯。
靖司齐平日里从不饮酒,便是想喝酒也不该在舅舅一家来拜访时喝成这副模样。
蒋父也微微皱眉看着靖司齐。
这一刻,他突然在清醒,还好他的女儿清醒,知道靖司齐嫁不得。
他怎么也没想到靖司齐这个极为优秀的外甥,竟然会变成这副酒鬼的模样。
赵氏心中又气又急,她不知道靖司齐究竟想要闹什么,可也不想让人将靖司齐赶出去。
一旦这么做了,靖司齐的里子面子就都没有了。
她不满地回答道:“没错,你既然知道我与你舅舅舅母在谈论定亲之事,为何要过来闹?”
“闹?”靖司齐不明白母亲为何会这样说他,他没想要闹,他只是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罢了。
果然,就连母亲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靖司齐只觉得心如刀绞,他冷笑道:“那敢问母亲,为何与表妹定亲之人会是二哥?”
听到这句话,靖司辰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他这回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带靖司礼离开这里。
他快步朝着靖司齐走去。
然而就在走这十几步路的时间,靖司齐已经将一些无法收回的话说了出去。
他嘲讽道:“明明当初暗示会娶表妹的人是我,明明表妹送糕点的人是我,明明表妹关心在意的人是我,就因为我在陈菀之事上与你们大家意见不同,你们便集体排挤我?”
“大哥罚我二十鞭跪祠堂住庄子我都认,我已经为我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为何你们还是在排挤我,连原本要定给我的表妹都定给二哥,是不是日后我在靖国公府里再也无人关心无人在意?”
此时就算靖司辰已经走到了靖司齐的身边也晚了,靖司齐竟然攀扯上了蒋思思,还当着蒋父蒋母的面,这件事便注定要闹大了。
喝醉的靖司齐完全没考虑过自己说出这番话后会给蒋思思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只顾着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
看到近在咫尺的大哥,他还问道:“我有何错,我与你们一样想要接回妹妹,和你们一样心疼妹妹在乎妹妹,可我不过是和陈菀的感情深厚一些罢了,我天生重感情不如大哥这般理智,我承认我感情用事,可为何你们就是不肯原谅我?”
回答他的是靖司辰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靖司辰的手劲极大,一巴掌直接将靖司齐扇倒在地。
重重砸在地面上的靖司齐过了许久才会过神,他感受着火辣辣的脸颊,根本不知道他的嘴角已经出了血。
一旁的赵氏剧烈喘息着,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靖司齐气得喘不过气了。
赵氏身后的丫鬟赶快为赵氏顺气。
赵氏这气根本顺不下去。
她一遍捂着胸口一边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趴在地上的靖司齐说道:“逆子!逆子!你这个逆子!”
蒋父蒋母和蒋大郎都既尴尬又羞愧地坐在那里。
靖司齐说蒋思思对他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真的,他们也都知情,因此才觉得羞愧。
眼下这个局面,没人知道该如何解决。
靖司齐若是这门亲事不满,私下提起的话,无论是开导或是如何,都能在私下解决。
可现在他不仅当众将事情闹开,还当着蒋思思父母的面说出影响蒋思思名声的话,这还如何是好。
另一边,靖司昭的房间。
门口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开门后,柳芙留在正堂的丫鬟就急促地说:“夫人,不好了,三爷在正堂闹起来了。”
这个丫鬟在靖司齐进入正堂后,她瞧着靖司齐状态不对,就赶快来给柳芙通风报信。
“发生什么事了?”柳芙赶快问道。
丫鬟摇着头说道:“不知道,奴婢见三爷喝醉闯进正堂后就赶快来告知您了。”
“这……”
柳芙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看着同样面露担心的靖司昭她们几人,柳芙只能尽量镇定地说:“大表嫂,表妹,昭儿,你们继续聊天,我和二弟去正堂看看。”
谁知道靖司齐要闹什么,柳芙怕大家都要跟着她一起过去,便提前这样说道。
靖司礼也跟着附和道:“没错,你们不要担心,不过是丫鬟太过担心罢了,三弟酒量不佳,我这就将他带回到自己的院子去醒酒。”
说完,柳芙和靖司礼就出去了。
留在屋里的三个女人互相看着彼此,都很难安下心。
尤其是蒋思思,她简直是坐立难安。
不知为何, 她总觉得要出大事。
柳芙和靖司礼出来的时候,靖司齐已经被靖司辰从正堂里拽到了外面。
靖司齐被两个下人控制住。
他嘴角流着血,但是表情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有些疯魔地嘶吼道:“大哥是又想给我行家法是吗?来吧,我都能受着,只是大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为何要排挤我?为何要让表妹和二哥定亲?为何要将属于我的东西一点一点剥离出去?”
靖司辰完全不知道靖司齐在发什么疯,他从前根本不知道靖司齐认为表妹是家里默认要许配给靖司齐的,更是从未听说过表妹爱慕靖司齐这件事。
表妹和靖司礼定亲明明是表妹先中意靖司礼,他不知道为何靖司齐会产生这种离谱的想法。
靖司辰没有回答靖司齐的问题,一个醉鬼怕是等酒醒了之后根本不记得一切,他并不想搭理靖司齐,只想立刻将人关起来,然后再去安抚舅舅舅母他们的心情。
“捂住他的嘴,别让他说话。”
然而这一切还是被听到吼声就推门出来的靖司昭几人听到了。
蒋思思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别人不明所以,她却立刻猜出了原委。
靖司齐醉酒发发疯的原因竟然是不满她和二表哥定亲。
她从未想过她献的那些并不明显的殷勤居然都被三表哥看在眼中。
明明三表哥毫无反应,他居然心里什么都知道。
蒋思思只觉得她无颜继续待在这里,她的脑海中忍不住出现很多可怕的画面。
脑海里那些人在嘲讽她,说她是个只想攀高枝的贱人,说她害得表哥们兄弟不和,说她丢了蒋家的脸……
脑海中无数个声音都在指责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于是她转头跑了出去,她只想回家,回到属于她的家,找到一个最安全的角落,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好好藏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靖司齐为何要提起蒋思思,饶是柳芙再聪明,也没法一下子反应过来。
她看着蒋思思不堪受辱跑了出去,她也只能追了过去。
邱氏见状也跟在了柳芙后面。
与一头雾水的靖国公府众人相比,她心里是清楚的,所以才能懂得蒋思思的难堪之处。
靖司辰也没想到所有人都在靖司昭的屋子内,更没想到靖司齐这一嗓子居然把人都给喊了出来。
眼见表妹跑出去的靖司礼又急又气,可又没法像大嫂和大表嫂她们一样追出去。
于是他便气势汹汹地走到了靖司齐身前。
他拽着靖司齐的衣领子,愤怒地说:“靖司齐,你是不是疯了,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为何要闹到这种地步,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看着靖司齐脸上的巴掌印和嘴角的血丝,靖司礼知道这肯定是大哥的杰作,家里面除了大哥外没人敢跟靖司齐动手。
靖司齐吐了一口血沫子,他眼神不屑地看着靖司礼:“我在做什么?我在为自己讨公道!”
他冷哼一声,接着说道:
“当初我与你们一样都很心疼妹妹,也从未觉得陈菀无罪,我只是比你们更重感情罢了,但我也并非全然感情用事,我就算再难受也没有阻止大哥对陈菀的惩罚。”
“可我不仅被行了家法,还被赶了出去,一个人默默地在偏僻的庄子上养伤,就连过年都没人让我回家,我只能自己灰溜溜地回来,还不被人待见!”
“你知不知道表妹原本是要定给我的,表妹在意的人也是我,就因为当初我选择护着陈菀让你们所有人都不满,便开始排挤我孤立我,到最后连我的未婚妻都给你这个废物,可我又何错之有!”
听完靖司齐的话,靖司礼已经顾不得任何,直接一拳打在了靖司齐的右脸上,控制着靖司齐的下人们很有眼力见地松开了手,靖司齐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然后靖司礼扑到靖司齐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地揍。
靖司辰已经顾不得靖司齐和靖司礼,因为他发现靖司昭竟然呆呆地站在那里,脸上不喜不悲,只是眼神中带着些许难过。
其实她已经猜到三哥或许与她想象中的并不同。
当初收到礼物时她很开心,完全没想那么多,还问赵秀秀这本书她是否看过,里面写着什么内容。
赵秀秀如实告诉了她。
当时她很难受,她不愿意将三哥往坏里想,听到赵秀秀说这本书是大家闺秀们都要学习的,便告诉自己三哥并无恶意。
只是眼下她的自欺欺人已经被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