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云山终于感觉不对劲了。
那个嚣张跋扈的知府公子,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副趾高气扬的抖腿。
现在,居然半天没有动静了!
云山可不敢有过分举动,引得对方不满。
轻呼了两声,对方没有反应。
坏了!
云山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额头冒出一抹冷汗。
很快,他镇定下来。
先是假装起身,借活动身体,靠近之后,仔细端详了一下没有动静的知府公子。
这一看,差点将云山吓尿了。
两眼无神,嘴唇漆黑,早就没了气息!
知府公子死了!
就死在跟他对谈的当下!
是中毒死的!
云山在看清知府公子死状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镇定得非常快。
因为,他负责与余知府这边对接,儿子云天负责招呼锦衣卫来人。
这本就是计划的一环!
云山只想两边下注,知府和锦衣卫都不想得罪。
但是,他没想到云天玩这么大!
不知道那边给一向精明的儿子,开出了什么条件,竟然毒死知府公子!
这是彻底倒向锦衣卫,不留一点余地!
本意上,云山不想做这么绝,只想两边取利,哪怕不掺和,明哲保身都行。
然而,云天已经做出了选择,他就没得选了。
总不能毒死了知府公子,还想脚踏两条船吧。
失算了!
云山一脸阴沉,没算到问题出在儿子身上!
不过,他没有动怒。
这个时候容不得出一点错,不能露出一点异样。
缓缓打开房门,然后云山对着门外吩咐:“公子想见阿衣,将阿依叫来!”
说完,房门继续被关上了。
……
苗人守卫,很快将云衣唤来。
云衣进入房间,云山走了出来,顺手将门关好。
随后,他对一苗一汉两个守卫命令:“公子跟阿衣有事情要谈,你们守在门口,发生任何事情,不得进去!”
苗人守卫双拳紧握,脸上丝毫不掩饰的愤怒。
云衣是苗寨的明珠,是多少人的眼里的西施,现在......
明媒正娶也就罢了,这么做,简直是不拿云衣当回事儿!
身为苗寨的男人,他很想杀进去,一矛戳死知府公子!
反而一旁的衙役,脸上浮现一抹邪笑,以为公子又要做坏事!
衙役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于是连忙点头。
云衣略显紧张的走进房间,倒不是害怕知府公子。
她早就知道,这个跟她阿爹差不多年纪的老色批,现在已经死透了。
只是因为还没亲手杀过人,对着死人,难免有点害怕。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云衣也就慢慢习惯了,反而开始胡乱的,摆弄死去的知府公子。
虐尸泄愤?
……
另一端,房间内,云山问罪而来。
玩太大了!
不该梭哈的!
他来找云天的麻烦,顺便搞清楚什么情况。
他最关心的是:锦衣卫开出了什么条件,能让打小聪明的儿子,义无反顾的倒向这边。
云天和张山风,显然早有应对。
云山瞪了一眼儿子,然后脸色难看的对着张山风发问:“是你毒死了知府的公子?”
这个问题,云山准备推给张山风。
因为!
这个锅,他背不了!
张山风一脸茫然:“在下怎么会下毒呢?
岳父大人切勿胡言,这个罪很大的!”
显然,他是不会帮云山背的。
杀人偿命!
他可不是知府那个土皇帝,随便编个理由,杀人还能杀出道理。
他也不是锦衣卫,随便找个理由,别说区区知府公子,就是知府下了诏狱,也说弄死就弄死!
他只是个秀才!
云天赞同的帮忙开脱:“张秀才确实没有下毒!
明明是知府公子,非礼秀才公的未婚妻,被秀才公撞见。
于是,两人扭打,知府公子自己摔倒,头部着地,摔死了!”
云天已经梭哈张山风了,自然要说服老爹云山。
张秀才,这个称呼就已经点明了,张山风背不起这口锅!
“……”
张山风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在他面前对暗号,不用剧本的飙戏,根本接不上台词。
你们能表现得再优秀一点吗?
云山听到张山风宫里有人,脸色缓和,甚至带着一丝谄媚,对着张山风问道:“是这样吗?贤婿?”
张山风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这货变脸也不慢!
不过,云山看着突然暴起的张山风,见到他脸色突然愤怒至极,就像是要杀人。
云山下意识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砍死非礼吾妻的淫贼!”
张山风恶狠狠的回应之后,摔门而去。
既然,云天已经拿出了诚意。
那么,就该他出场了。
张山风没想赖账,也赖不了。
这里是苗族的地盘,人家能弄死一个知府公子。
逼急了,难道就不能,再弄死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弟弟吗?
更何况,毒死知府公子,本就是他为了破坏苗族倒向知府,所想的主意。
严格来说,他确实是主谋!
虽然动手的,是云家兄妹!
但是,最后收尾是需要他出面的。
……
正厅,房间
这里早已经被云衣布置好了,知府公子尸体被整理过了,保管知府衙门的仵作,也验不出来什么。
不仅现场布置好了,连尸体体内的毒都已经中和,就差毁尸灭迹了!
这些,都是他与云天早就商量好的。
用什么毒?
怎么善后?
怎么掩盖……?
甚至,连推打动作,都推演过了。
……
张山风怒发冲冠,提着不知道哪里顺来的篾刀,冲到房间门口。
门口的衙役,则被牟斌一把摁下。
甚至,连苗族护卫,也被云天和云山,有意无意的挡住了。
房间里面,才骂了两句,篾刀落地声音传来,然后声音就停下来了。
一片安静!
“你……你别装了!”
“不就是轻轻推了一下吗?”
“装什么死?”
……
张山风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呼一声:“死……死了!”
此时,门外突然没了阻拦。
衙役和苗家侍卫,冲了进去。
云衣衣衫不整,外衣被撕成了一片一片,里衫被扒落……
此时,一件外衣被云衣双手抱住,仅仅盖住胸口。
其下身裤腿也被撕碎,甚至露出大腿……
嘴角带血,头发凌乱,哭的悲痛欲绝……
真是舍得下本钱!
这暴露的小身段,这凄凉的小眼神,加上两行清泪……
连张山风都咽了口唾沫,眼神忍不住的乱瞟。
张山风脸皮抖了抖,心中暗骂:“用得着这么投入吗?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够专业?
你要真是我媳妇,我非睡了你!”
张山风觉得,云衣的演技,已经是拿小金人绰绰有余了。
如果不是参与策划,那么此刻他就信了。
一把抱过云衣,将身上的衣物给云衣披上,眼神还真就控制不住的偷了个窥。
妖精!
云衣梨花带雨的脸上,浮现一抹,无人察觉的,诡异的微笑。
双臂勾住张山风,低声抽泣。
但却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好~看~吗?”
张山风脸色涨红,心跳加速,差点下意识的点头,一个“好”字已经说了一半,被咽了回去。
这女人,太妖了!
他差点着道了!
毕竟不是看西游只看猴子的年纪……
活了两世,都差点沦陷。
赶紧收敛心神,张山风起身,背对着云衣,指着衙役,色厉内荏的对着衙役怒斥:“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是老子的未婚妻!
余浚那老货,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
老子在宫里也是有人的,一定会上奏陛下,让陛下圣裁!”
先给对方安置一个罪名!
这事,锦衣卫玩的贼溜!
此时,衙役根本不关心张山风说什么,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心神已经乱了:公子死了!
云山有些“慌乱”的,对着衙役说道:“此事……此事赶紧通报府尊,我等无法做主,还请……还请府尊……和千户大人来断!”
衙役回过神,然后急忙呼喊外面的三个衙役。
进来的几个人,也是吓懵了。
许久之后,几个衙役将余浚公子的尸体背起,慌忙奔向知府衙门。
一路上,几人不停的推诿,谋划,甚至想过逃跑。
但是他们的家人,都在这里,不可能逃得了,只能硬着头皮将尸体背回去。
……
苗寨,主厅
上一出戏的女主角云衣,去梳洗去了。
主厅,只剩下三人,接着未完的曲目,继续密谋……
云山显然最关心一样:“今日知府公子死在此处,余知府不会善罢甘休,贤婿打算如何?”
理论上,他们现在绑在了一起,同坐一条船。
他当然要知道,张山风的打算。
张山风不答反问:“这就是要问岳父大人了,岳父大人在此地经营几代人,又当了十多年的族长。
请问,那余知府提前对我营寨动手,能有多少战力?
如果是等到宴会动手,又能有多少战力?”
这是非常关键的一点。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张山风以前觉得衙役,是知府的主要战力。
经过与云天一番交谈之后,彻底颠覆了他的判断。
他和大张,都小看了这位土皇帝!
云山非常痛快的回复:“如果他此时动手,老夫必然让他后悔!”
之所以这么干脆,是因为他知道:此时动手,没有准备的余浚,凭借那么点衙役,还真不一定能拿得下张山风的营寨。
云衣拿回来的陷阱地图,以及一些竹制炸弹。
这些都让云山知道:张山风的营寨,并不好闯!
说不定,还会被反杀!
云山神秘的笑了:“小婿更关心,宴会的时候,余知府能请到多少人马?”
张山风一脸求指教的神情,看向云山。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云山沉吟了片刻:“雷州卫,距离此处两百里左右,中间需要跨过二三十里海路。
雷州卫中,老夫知道的,至少有三个百户,与余知府有很深的交情。
甚至,听说有千户,曾出兵帮他平叛!”
“千户?”
张山风惊呼了,几乎要崩溃了。
别说千户,三个百户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上次能赢万千户,那是人家万千户菜。
那是大明版本的运输大队长,送的铁器,被锻造成锄头,为开荒提供了不小的助力!
万千户不仅小看了他们,盾牌不带,一半是臂力不行的弓箭手,更是傻瓜式的指挥,胡乱冲锋。
不是每次都能,遇到这种好人!
雷州卫可不一样,经常参与平叛,镇压暴乱。
其战力,指挥能力以及临场应变能力,都不是万千户这种弱鸡能比的。
更何况,还有个可能出手的,是一位千户!
那是真正的千户!
手下实打实,正儿八经的,上千号士卒的千户!
不是万千户那种吃空饷,实际三百人多一点的千户!
张山风呆住半天,彷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崖州卫呢?”
云山想了很久才摇头:“崖州卫倒是没听说,崖州卫距离此处太远,近乎四百里。
而且其间多山路,来去费时,想来跟知府衙门也没什么来往吧。”
他确实没想出崖州卫,跟知府衙门有什么关联,似乎并没有交集。
张山风眼神闪过一抹杀意,神色冰冷:“崖州卫距离这里,接近四百里?
完了,来不及了!
小婿这就率人冲进府衙,先下手为强!”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云山撇了撇嘴:“此举风险甚大,不仅不清楚此时府衙情况,已经来了多少雷州卫的士卒。
就算能攻下府衙,余知府一旦乘船逃走,弹劾于你。
别说是你,就算是张千户没有兵部或者陛下的命令,率军进攻府衙,形同造反!
宫里的人,也保不住你!”
能攻进府衙,还用得着你,老夫早就杀进去了。
锦衣卫是可以直接拘捕大臣,甚至对大臣用刑。
但是,没让你们强攻府衙!
而今,只有朱骥的一条密令,还只让暗查,连大张也不能直接从正面,杀进去。
围攻县衙……
黎族经常这么干,也经常被两卫收割脑袋!
那叫造反!
张山风不想浪费时间,现在时间对他很珍贵:“小婿还有要事,要去一趟崖州,告辞!”
“贤婿……”
云山还想说些什么。
张山风没有理会云山的废话,没时间了!
一刻也不能耽误了,还有四天时间,说不定更短。
此时,只能派人前往崖州卫请救兵!
别说雷州卫的千户,就算来三个百户,如果带上了攻城驽,火炮和盾牌,他们都必死无疑!
看着张山风离去的云山,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贤婿……吗?
活下来,才是老夫的贤婿,活不下来……嘿嘿!”
狼与虎的争斗,不论谁胜,对于狐狸来说,都是好事,也都不是好事!
云山失算的是,一抹鲜艳的身影,追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