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默曦回到将军府后,仿佛被抽去了灵魂,整个人失魂落魄。她茶饭不思,一日三餐摆在面前,饭菜的热气渐渐消散,却未曾动上一口。她常常整日坐在窗前,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可眼中却没有映进窗外的景色,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着凤无期痛苦摔倒的画面。每一次回想,自责与愧疚便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不断地在心里假设,如果当时自己能再敏锐一点,更早发现那匹马的异样,或许就能提前示警,这场可怕的意外就不会发生。她满心都是悔恨,觉得自己对凤无期的遭遇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
独孤将军和夫人看着女儿这般憔悴模样,心疼得像被刀绞。夫人轻手轻脚地走到女儿身边,缓缓坐下,抬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曦儿,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可千万别再这样折磨自己了。” 独孤将军也踱步过来,他满脸关切,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孩子,意外这种事谁能提前预知呢?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你能那么快冲过去,已经做得很好了。”
在父母耐心且温暖的开导下,独孤默曦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情绪也逐渐缓和。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了父亲:“父亲,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总觉得该为三皇子做点什么,好弥补我的愧疚。” 独孤将军听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这就去联系相熟的御医,让他们务必对三皇子多加照拂,不管花费多少心力,都要把他的伤治好。”
独孤将军深知,皇宫那高耸的宫墙和严密的门禁,犹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寻常人根本无法随意进出。要给凤无期送药和补品,绝非轻而易举之事。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苦思冥想了许久。最终,他脑海中浮现出太医院里那位与自己私交甚好的孙太医。孙太医在太医院中久负盛名,他的医术堪称一绝,无数疑难杂症在他的妙手之下都能迎刃而解。更为难得的是,他为人刚正不阿,在这充满权谋与算计的宫廷之中,是一位让人绝对信得过的君子。
某夜,如水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书房的地面上,宛如一层银霜。独孤将军屏退了所有侍从,书房内只剩下一盏孤灯摇曳,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秘密传信,邀孙太医前来密谈。不多时,孙太医匆匆赶来,独孤将军亲自起身相迎,待孙太医入座后,他又亲手为其斟上一杯香茗。
独孤将军神色凝重,声音低沉地说道:“孙太医,此次邀您前来,实有一件极为棘手之事相求。三皇子凤无期在骑射场意外摔伤,伤势十分严重,我家女儿默曦一直为此事自责不已,茶饭不思。我想尽些绵薄之力,助三皇子早日康复,可皇宫规矩森严,实在难以直接施以援手。” 说罢,他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孙太医闻言,轻轻放下茶杯,微微颔首,表情严肃地回应道:“将军所言,我已完全明白。三皇子的悲惨遭遇,我也有所耳闻,实在是令人心生怜悯。将军但说无妨,若有我能帮衬的地方,我必定竭尽全力,绝不推辞。”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诚恳。
独孤将军听后,欣慰地点了点头,起身走到一旁的暗格前,小心翼翼地转动机关,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他缓缓打开木盒,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名贵的治疗腿伤的药材,每一株药材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此外,还有几罐精心准备的滋补品,包装精美,尽显用心。“这些药材皆是我府中不惜花费重金,暗中从各地寻来的,药效显着。烦请孙太医带入宫中,转交给三皇子,希望能助他尽快康复。”
孙太医仔细查看了盒中的物品,心中暗自感叹将军的良苦用心和慷慨大方。他郑重其事地承诺道:“将军放心,此事我定会妥善安排,确保这些东西安全无误地送到三皇子手中。”
恰在此时,宫中传来消息,几位妃嫔近日身体抱恙,太医院需安排太医前往各宫巡查诊治。孙太医得知后,心中一动,他深知这或许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于是,他立刻主动找到太医院院首。只见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院首,听闻此次各宫妃嫔身体不适,我愿主动承担此次巡查任务。我对各类病症都颇有研究,尤其是妇科和疑难杂症,定能为妃嫔们诊治妥当,让她们早日恢复安康。”
院首抬起头,上下打量了孙太医一番,思索了片刻。孙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里是有目共睹的,他主动请缨,确实是个非常合适的人选。“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孙太医了。此次任务关系重大,关乎妃嫔们的身体健康,切不可有丝毫懈怠,一定要尽心尽力。” 院首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得到院首应允后,孙太医开始精心准备。他先是将将军府准备的物品巧妙地藏于药箱底层,用层层纱布和其他常用药材掩盖好,确保不会被人轻易发现。随后,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太医官服,每一个褶皱、每一粒扣子都不放过,确保没有任何破绽。他深知,在这宫廷之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差错都可能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次日进宫,阳光明媚,金色的阳光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芒,仿佛整个皇宫都被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孙太医背着药箱,神色自若地朝着皇宫走去。他步伐稳健,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看上去与平日里出诊并无二致。一进皇宫,他便依照惯例,先前往几位妃嫔的宫殿进行问诊。
每到一处,孙太医都表现得极为专业和认真。他先是恭恭敬敬地向妃嫔们请安,然后小心翼翼地为她们把脉,一边把脉,一边微微闭目,似乎在用心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把脉结束后,他又详细地询问妃嫔们的饮食起居和身体症状,每一个问题都问得十分细致。之后,他才开始开方,每写下一味药,他都会向妃嫔们和宫女们详细解释其功效和作用,叮嘱她们用药的注意事项,比如何时服药、服药期间的饮食禁忌等等。他的态度温和而耐心,让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待履行完职责,孙太医在一位平日里与他相熟且嘴严的小太监的引领下,装作是在巡查路径上偶然经过凤无期的寝宫。他停下脚步,对着小太监说道:“听闻三皇子近日受伤,我身为太医,救死扶伤乃是我的职责所在,理应前去探望一番,看看有无需要帮忙之处。”
小太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敬佩,点头应道:“孙太医有心了,三皇子这样不受宠的皇子,平日里没少受人欺负,能有您这样的贵人关心和照拂,真是他的运气。小太监也是个心善的,并不像那些平日里欺凌过三皇子凤无期的人。” 说罢,他便主动引领着孙太医来到三皇子的住处。一路上,小太监还小声地向孙太医抱怨着那些欺负三皇子的人的恶行,言语中满是同情。
进入寝宫,孙太医看到凤无期正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头上还不断地冒着冷汗,每一滴汗珠都仿佛承载着他的痛苦。他的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更让孙太医诧异的是,寝宫内冷冷清清,竟连一个服侍的小太监都没有。
孙太医快步上前,先是为凤无期仔细地诊治了一番,他一边诊治,一边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感叹三皇子的伤势之重,这腿骨断裂处错位明显,若不及时妥善治疗,恐有残疾之虞。诊治完毕,孙太医忍不住开口问道:“三皇子,您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凤无期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微微欠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礼貌而温和:“孙太医,有劳您挂怀。我身边的小太监去帮我煎药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他的声音微弱,却透着一贯的谦逊与温和 。
孙太医心中一阵酸涩,堂堂皇子,受伤如此严重,身边竟如此冷清。他悄悄将将军府准备的药材和滋补品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然后凑近凤无期,低声说道:“三皇子,这是独孤将军和小姐的一番心意,他们十分挂念您的伤势,特意准备了这些药材和补品。将军和小姐希望您能安心养伤,早日康复。”
孙太医反复叮嘱道:“三皇子,您一定要按时服药,这药可是您康复的关键,万万不可疏忽大意。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可不是小事。平日里一定要多多休养,切不可随意走动,以免影响伤势恢复,留下病根,那可就麻烦了。” 言罢,他稳步走到一旁的桌前,稳稳坐下,动作沉稳而熟练,从药箱中取出纸笔,专注地为凤无期开具新的药方。每写下一味药,他都会转过头,满脸关切地看向凤无期,详细解释其功效与作用:“这味黄芪,性微温,味甘,能够补气升阳、固表止汗,您如今元气大伤,这黄芪对您身体元气的恢复大有益处;这味续断,可补肝肾、强筋骨、续折伤,您受损的筋骨想要完好如初,它可是必不可少……”
此时,刚进来伺候的小太监,怯生生地站在一旁,眼神中透着紧张与敬畏,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孙太医转头看向他,和声说道:“你随我一道去太医院取药,这药关系到三皇子的康复,路上务必小心,千万别把药弄洒了。要是出了岔子,三皇子的病情耽搁不得。” 小太监赶忙点头,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跟在孙太医身后,每一步都轻得如同踩在棉花上,仿佛生怕惊扰了这寂静寝宫中的每一丝空气,两人缓缓离开了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