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理智了江璟灏，别奢求更多。因为理智，所以我今天站在了这里，我知道那是一场意外，谁都不想的。
但当年你，包括你们江家的所作所为……我没办法……我努力过了，真的。”
太委屈了，怎么能不委屈？
如果当时但凡有一个人能站在她这边，愿意搞清楚意外的真相，她何至于害怕得要死还得坚强地与滔天巨浪对抗？何至于七年都活在痛苦里挣扎懊悔，自罪自伤。
她从来需要的，都只是一个能给她依靠的肩膀而已。
只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她一直以为，两百万，争回一口气，骄傲地胜利了，哪怕自己也遍体鳞伤；可现实告诉她这口气争得虚无缥缈，自欺欺人。
说真的，她真的快要平静地接受那场意外了，在一天天安逸中想要自私地饶过自己，偏偏真相就这样突然从天而降，措手不及。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得知意外的那一刻，只不过这一次角色和立场彻底颠覆了。
凌桑不但理直气壮可以讨伐江家所有中伤过自己的人，还可以把背负这么多年的委屈统统甩在他们身上！
过瘾吗？一点都不啊……
所以，当年那么逼我的江璟灏，你心里好受吗？
还是说，只有我一个人在掏心挖肺爱你？
大约是吧。
重逢后的点点滴滴，都印证了这一结论——江璟灏从未像她爱他那样爱过凌桑。
“凌桑，我也纠结了很久，我知道这件事在你心里是一个疙瘩，外人根本不懂，他们都劝我不要说，可我依然选择告诉你。
我已经做好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准备，这不是场面话，你真的怎么都可以，打我一顿出气也行。”
“哈？打你？打你我还手疼呢！”凌桑无语地摇摇头，江璟灏看她嘴巴有些干裂，很有眼色地去倒水。
“我很清楚，你有一万种方法隐瞒，抛开我们对此事的特殊情结，它不过是你们商场战争中微不足道的插曲。你能如实告诉我，哪怕不是为了凌家，也算尊重江璟鸿的死了。”
凌桑接过递来的水杯，是温热的红茶，香气扑鼻，却只是看了看，拿在手里焐着，没喝。
她接着道，“两百万，是我用来买峻澜当年的新闻稿的，你不用还；孩子，是我自愿生的，也不用你补偿；现在度假村这个新的项目上永远挂着我妹妹的名字，也算是一种安慰……”
“不然我把三期将来的收益都转到你的名下？”听凌桑的意思，似乎什么都不要，江璟灏急着表态，凌桑伸手示意他先闭嘴，让自己把话说完。
“兑三我一定会带走，但不是现在。接下来我会忙毕业答辩的事情，照顾不好他，让他在你这里读完这学期吧，频繁转学对他的身心健康也不好。”
“可以，你放心，我一定亲力亲为，照顾好兑三。”
“对我自己来说，我只要兑三，其他不需要，但我不能替我父母大方。凌梓的意外，既有峻澜的责任，也有她自己的责任，当天我们都在场，是她嚷着闹着要上山，也是她不听劝阻冒雨去的河边。我知道只要愿意，你们的法务能为免责编出花来……”
“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江璟灏急得快要对天发誓了。
凌桑看他一眼，不满打断自己，微微蹙眉，“让你的法务拟好合约，我们不做口头交易。我要你赔偿我父母一套康县的房子，当初为了筹集200万，他们卖掉了唯一的房产，现在还给他们不过分吧？”
“当，当然！”
凌桑全程言辞冷静，条理清晰，真不知道为了这段话，她在心里打了多少遍草稿，是否也一夜未眠。
“好，我的要求就这些。”
就这些？江璟灏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还来不及消化，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敲门声。
是江溱，特意来喊他们下楼吃饭。
欢迎宴，江璟灏不能缺席。
凌桑该说的话说完了，再拘在这个空间下会开始变得尴尬，江溱的出现让她松了口气。
她应声站起来，看向江璟灏，淡淡给出自己的态度——既然答应代替凌梓见证这个项目的开启，自然也会好好参加完。
听到她的回应，江璟灏有没有轻松些暂且不提，门口的江溱如释重负地笑了。
就知道，她来和不来，是完全两个答案。
二哥命还是好的，遇到了心软的凌桑，他自己没怎么出力，就有了转机。
在下楼的电梯里，数字蹦到7的时候，江璟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西装内胸袋掏出一张房卡递给凌桑。
“一会儿应酬，我可能照顾不到你，吃完午饭无聊就自行回酒店休息，没什么礼数周不周，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后面有什么流程让江溱到房间喊你。还是原来的那个房间……”
凌桑和凌梓住过的房间，他们都记得。
凌桑顿了一下，微微点头，伸手接过卡片，紧紧攥在手里。
“叮”，电梯到达终点，门打开后江璟灏和江溱先一步走出来，不约而同回头等着凌桑。
“参加完今天所有的活动，明天我就回京安了，今天早上跟对三打过招呼，说是因为毕业答辩，他不会闹的，别担心。我想，今后除了那份合同，我们不会有机会再见面了。”
凌桑站在电梯口一动不动。
向前一步走向江璟灏，退后一步就会回到电梯里。
爱你，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我活该；一刀两断，是我留给自己的最后一点点尊严。
江璟灏，就在这里再见吧。
“晚……”晚上，总还能再见的吧？江璟灏几乎脱口而出，想要再挣扎片刻。
可是很神奇，就在声带发出第一个音节的瞬间，突然理智全部回到脑袋里。
就算晚上再见一面有什么用？她还是要走的，她不会不走的。
于是生生又咽下了余下的所有话。
江溱没有偷听二人的讲话，不知道他们之间聊了些什么，面对急转而下的境况急得瞪圆了眼睛，怎么谈完了就谈成这样？
真遗憾，背着人的时候凌桑怎么没揍她哥？她都想上去揍几拳！
为什么不抓住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痛哭流涕求原谅啊？说心里真实的感受啊！说你昨晚怎么一夜没睡，说你愿意把她放在峻澜前面，不惜峻澜的未来还她公道，让她解气；说你就是想修正七年前的不理智，想让她和孩子幸福快乐……
怎么都没说？
你明明已经在做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好，那一路平安。”江璟灏不露痕迹地把手揣进裤兜，丢下两个女孩，一人疾步走向宴会厅。
再多暴露在空气中一秒，别人就会发现他无可自持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