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香阁,林婉言靠在金线绣荷叶纹的大迎枕上,黑亮的长发如瀑般散落肩头。
她的手上正拿着一本游记看得津津有味,随着她目光在书页间的游移,长睫微微颤动,眼下肌肤轻柔地落下一小片阴影,恰似两片朦胧的月牙,唇角还勾着一抹愉悦的笑。
哪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流星将放在床头的烛心用绣花针拔亮了些,问道:“小姐,京兆府能帮您把夫人的那些嫁妆给要回来吗?”
林婉言身子在床上动了动,目光却没有移开书页半分,声音懒懒:“不会。”
流星疑惑,“那您告她有什么用,只是为了败坏林府的名声?”
林婉言:“不止,还让她生病了。”
流星还是一头雾水,但她心里清楚,小姐从来不会做些无用功,这么做肯定是有着什么道理。
这时满月手上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小姐,您该吃药了。”
林婉言放下手中的书,无奈的看着满月手中的托盘,眉头拧得死紧,真不想喝啊,反正她又不用生孩子,还调理什么鬼身体,有什么用?
不想丫鬟们为难,还是一口喝了下去,像喝白水那么利落。
“这不是还有那两人吗?陈叔在外盯着,等着那两人咬钩就行。”
*
靖王府,几道人影如鬼魅般进了归明苑。
“主子,太子这么会玩,也不怕御史台知道?”
萧成渊随手扯下脸上的黑色面巾往八仙桌上一扔,于四海便端着个水盆进来了。
如今的靖王府能用的人不多,在他们回京后不久,他通过定国公府安排了几个下人进了内务府,这才来了几个可靠之人。
可近身伺候萧成渊还是只有他一人。
“爷,先擦把脸。”于四海水盆放在水盆架上,手上拿着一条棉巾伺候在一旁。
萧成渊将整个脸都沁在水盆里,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又用手用力搓洗了两遍才接过于四水手中的巾帕。
“将收集到的证据交给袁少勤,他会处理。”
“是。”
“主子,三公子来了。”
赵怀逸身穿墨色长衫,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进了屋便疯狂吐槽,“这热得人死的天,真不想出来。”
“那你别来啊。”萧成渊大剌剌的瘫坐在楠木点漆的雕花太师椅上,一只脚肆意的踩在椅子上,一只手随意的耷拉在拱起的膝盖上。
衣摆垫在脚底也浑然未觉。
脸上凛洌桀骜的神情,不屑一顾,狭长的狐狸眼,带着些轻狂不羁。
“呵呵,那不能,我不得亲自来汇报一下这位嫂嫂的情况。”
萧成渊似乎被他这个嫂嫂取悦了,唇角微勾痞笑着呲他,“滚一边去,要是这么点事都干不好,你可以滚蛋了。”
“表哥,这靖王妃由林家二小姐换成了林大小姐,你怎么就乐意了呢?”
于四海从茶水间端了两杯茶进来,笑眯眯的放在赵怀逸的手边,又放了一杯在萧成渊旁边的高几上,“这您就不知道了吧,皇后选的和自个儿选的能一样?”
“啊?原来这林大小姐还是你......”
“说正事。”赵怀逸还没说完,萧成渊不耐烦的打断他。
“您递消息过来,弟弟肯定得办好,我舅舅说没问题,只不过还在收集证据,那李氏说谣言不是她传的。”
赵怀逸是定国公世子赵禹和的第三子,他的舅舅便是京兆府尹李明开。
萧成渊听到要证据,眼珠子一转,这谣言的确不是那李氏传的,而是他传出来的,但他不能认啊,于是叫来墨羽,“明日将那传谣的人送去京兆府。”
他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啥,但是这些日子也完全打听清楚了,她和林家的关系很糟糕。
不行,他得帮她一把,她想要什么答案便送给她什么答案。
墨羽点头应下。
赵怀逸贱兮兮的看着萧成渊,“表哥,你不喜欢那林二小姐,却对林大小姐那病秧子有了兴趣?”
萧成渊眉头一拧,手边茶盏一闪,飞了出去,“会不会说话,那是你嫂子。”
赵怀逸头一歪,茶盏从他耳边擦过,“不是,她今儿个还晕过去了,听说病得挺重的呀。”
萧成渊眉头拧得更深了。
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一个飞身上了屋顶,四五道黑影快速跟上,几人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于四水正想问自家主子是不是现在用晚饭,结果只看到赵怀逸意味深长的看着大门口,久久不语。
*
刚刚睡着不久的林婉言总感觉有双黑沉的眸子像是盯着猎物般死死的盯着她。
翻了个身,脸朝外露着,盖在薄被下的玉手伸了出来,夹住了被子,那种感觉更清晰了些。
双眸缓缓睁开,惺忪之意尚未褪去。
抬眸望去,只见月白的清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下银白的光带。
一道修长而挺拔的身影静静地映照在上面,宛如鬼魅,悄然蛰伏在这夜色之中,散发着丝丝寒意。
林婉言倏地翻身坐了起来,手上不知哪里来的银针也同时飞了出去。
萧成渊薄唇轻勾,轻笑出声,随即身形未动,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空中轻巧一掠,便稳稳地夹住了那三根疾驰而来的银针。
“看样子是装的?”
萧成渊面上不显,却微松了口气,还以为她又病了,原来只是装病。
还不错,挺聪明的,知道这样可以先躲过三十杖刑。
至于以后嘛…以后有他呢。
林婉言也看清了来人,声音中带着紧绷感,“我的婢女呢?”
今晚是流星守夜,平时丫头们都是睡在临窗的罗汉榻上,现在上面却没人。
萧成渊:“放心吧,给她换了个地方睡。”
说着脚步散慢的走到了床前,抬腿盘坐到了床上,他的身子前倾,挑眸盯着那张肃白的小脸,“有两把刷子,只可惜内力不足。”
林婉言警惕的看着他,身子往后仰,一只手伸进了枕头底下。
萧成渊假装没看到她的动作,女人轻燕罗纱质地的白色里衣,衣领微微敞开,白皙的脖颈赫然在目。
萧成渊的脸有些不自然的撇到一边,薄唇轻启,“那天还留了三成的毒在我体内,是因为内力不足?”
林婉言探向枕头下的手蓦地一顿,美目之中满是疑惑的望向男人。
那张脸依旧胡子拉碴,透着一种未经雕琢的粗犷,毫无精致可言。他身着一袭黑色劲装,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隐隐散发着独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