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庶想到了那天他离开时,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夹,微微迟疑。
“怎么,你还真怀疑嫂子是风声,宫庶你良心被狗吃了,你这样做对的起六哥么?”
“好哥哥,我也没说嫂子就是风声,我当初能到六哥手下,还是嫂子引荐的,更何况当初我们去延安,共党恨不得让六哥血溅当场,最后还是嫂子护送六哥一路平安回到山城,如果嫂子真是共党,恐怕六哥就回不来了。”
宋孝安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这就对了,嫂子去香港待产的这段时间,我们的行动不也失败了几次,共党不是一样逃之夭夭了,本来老毛就对六哥不放心。不动嫂子,都是看在她那个舅舅的面子上,一旦我们怀疑到嫂子,老毛就有机会借题发挥了。”
“我知道了,不过昨天嫂子离开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今天也没有来上班,我们还是去看看她吧。”
宋孝安打量了几眼宫庶,宫庶心虚的转过头。
“那就一起去看看嫂子吧,也好让你死心。”
听到宋孝安的话,宫庶讪笑着跟在宋孝安身后。
到了楚天晴家,宋孝安敲了敲门,门内却没有任何动静,他顿时有些心慌,敲门的动作也大了起来,“嫂子,嫂子,你在家吗?”
宫庶也跟着喊了起来,“嫂子,嫂子。”然而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宫庶推开宋孝安,将门用力踹开。
两人惊慌的在家中查看着,他们担心楚天晴如果真的是共党,会不会已经逃跑了,那六哥和孩子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宫庶在卧室找到了楚天晴的身影,此时的楚天晴已经昏迷不醒,她的脸色蜡白,嘴唇发干,头发凌乱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宋孝安跑了过来,一把抱起楚天晴,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发动汽车。”
宫庶这才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宋孝安抱着楚天晴坐上汽车,汽车向着医院飞奔而去。
医生检查过后,告知两人,楚天晴是因为身体虚弱,引起的高烧不退,有些中度脱水,需要打点滴,两人这才放下心。
楚天晴在情报传递出去后,便知道这次自己传递的时间太紧凑,可能会引起怀疑,所以当她感觉到自己有些高烧时,便没有服药,她需要赌一把,赌赢了自己就可能继续潜伏下去了。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料,宫庶见到楚天晴这种情况,便打消了怀疑。
老陆在收到楚天晴传递的信件后,便急忙联系上级,方知上级已经收到消息了,也已经通知了市委转移,晚上在楚天晴用电台联系他时,他也将情况告诉了楚天晴,楚天晴这才开始布局,洗清自己的嫌疑。
当郑耀先再次给陆汉卿传递情报时,陆汉卿还是将楚天晴生了孩子的事,告诉了郑耀先。
郑耀先立刻激动的要去看楚天晴和孩子,不过却被陆汉卿阻止了,“女娃子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孩子被放在香港了,你现在这种情况,孩子一旦被人知道就危险了。”
“至少让我见楚楚一面,老陆,这件事你必须帮我,我一定要见到楚楚。”
“晓得了,晓得了,我真是欠了你们的,她刚回来不久,打探你消息的人一定还在注意着她,你再等等,我会找机会让你和她见一面的。”
“等,我还要等多久,老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当初楚楚中枪,我不顾她的安危独自离开。她怀孕生子,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让她独自面对。老陆,我现在只想见到她。”
“郑耀先,鬼子六,你的出现,会给她带来危险的,我也不想当王母,将你们这对牛郎织女强行分离,可我们要考虑现实。”
“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去见她。”
“你个犟种,女娃子还小,谁让你忍不住要偷尝禁果的,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如今你还要连累她,你要不要脸?”
“我就不要脸,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你个龟儿子,你再等等,等这两天组织上的事处理完后,我帮你们安排见面。”说完陆汉卿就气冲冲的走了。
这时的楚天晴已经在医院醒过来了,她知道这一关自己度过了。
楚天晴高烧反反复复,等到体温稳定后,就不顾宫庶和宋孝安的劝阻出了院。
医院里总有人守着,她需要接收老陆传递的情报,一直住在医院,人多眼杂,外出也不方便。医生告诫楚天晴要多加休养,不然身体太弱各种病症都会随之而来,宫庶听说后,就让楚天晴好好休养,身体恢复后,再回军统上班。
直到回到家中,楚天晴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宫庶旁敲侧击的试探让楚天晴时刻都处于紧张状态,她的病情也因此得不到缓解。
楚天晴坐在沙发上从空间中取出唐离的照片,看着襁褓中的唐离,在他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触摸着,“阿离长得真好看,阿离好乖啊,妈妈好想你,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希望妈妈将来有机会能见到你长大成人时的样子。”
感伤过后,楚天晴再次前往联络箱的位置,她需要知道老陆这几天有没有给她传递消息。
取出联络箱中的信件,楚天晴立刻回到家中破译,上面写的是一个时间和见面地点,楚天晴以为是组织上有重要情况,需要见面才能传达,她将信件处理后,便去休息了。
公园里,楚天晴现在凉亭里,等待着老陆的到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立刻警惕起来,那不是老陆的脚步声,转过身,便看到一个驼着背,走路一瘸一拐的老人向着凉亭走来。
她认真打量着这个老人,他戴着一副眼镜,下巴上还长着白花花的胡子,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虽然驼着背,但依然可以看出,他的个子很高。
慢慢的,楚天晴的目光注意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脸上有着几道皱纹,两道眉毛略带些灰白,但他的脸型,还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熟悉。
楚天晴的心中涌起一股委屈,眼中也盈满泪光,两人面对面后,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郑耀先用手帮她拔着泪水,“不是说只要做好伪装就谁都认不出来吗?你看,我刚出现,就被你认出来了,看来你这个师傅教的不用心,藏私了。”
楚天晴却不搭理郑耀先的话,直接扑倒了他的怀里,郑耀先也紧紧的抱住楚天晴。
久违的相见,让两人都沉浸在这拥抱里,忘记了一切。
良久,郑耀先才轻轻的推开了楚天晴,“我现在这样子,让人看见和一个小姑娘抱在一起,还以为我为老不尊呢。”
楚天晴的手,在郑耀先的脸上划过,“我想看看你。”
“现在不行,这里随时会有人经过,你随我来”,郑耀先走在前面,楚天晴自然的走在后边,即使是有人看见了,也不会想到这两个会有交集。
很快两人就到了一处废弃的民居,楚天晴打量四周,发现没有人,才走了进去。
她进去时,郑耀先正在卸脸上的伪装,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楚天晴接过他手上的工具,帮他卸掉伪装,接着又给盆里倒了些水,用剃刀帮郑耀先认认真真的刮着胡子。
郑耀先看着楚天晴清瘦的脸颊,手指摩挲着,“孩子是不是不乖,他是不是很折腾,你瘦了很多,抱上去只剩下骨头了。”
“才没有,阿离很乖,在肚子里的时候,从来不折腾我,是我在怀了他之后,担心被人发现,控制吃食,才会瘦了的,阿离刚生下来时,瘦瘦小小的,我都担心他长不大,不过后来他饭量见长,慢慢的小脸就变得圆嘟嘟的了,他笑起来,可招人疼了。”
郑耀先看着楚天晴说起孩子,就满脸幸福,如今却母子分离,她定是很想孩子。“他叫阿离吗?你给起的名字?”
“他的全名叫唐离,是个男孩。”说着楚天晴帮郑耀先擦了脸,假意从手提包中取出照片,给了郑耀先。
郑耀先看着照片上的小孩,眼中充满笑意,“长得真像我,不过比我长得好看多了,他的脸上这是个痣?”
“他脸蛋上有个小黑痣,也许这就是缘分,我舅舅脸上也有个小黑痣。”郑耀先爱不释手的看着照片。
“六哥,我好想他,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去香港看看他,好不好?他出生以后还没有见过爸爸呢。”
看着楚天晴眼中的思念,郑耀先紧紧抱住她,“楚楚,对不起,让你独自承受这些,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不能陪伴在你身边。”
“六哥,这是我的选择,我从来都没想过因为孩子,而放弃我们的信仰,只是觉得对不起这个孩子。”
郑耀先爱怜的亲吻着楚天晴,楚天晴默默的接受着,直到最后,她轻推着郑耀先“六哥,不行,万一再怀上!”
郑耀先急忙抽身离去,两人喘息着紧紧相拥着,楚天晴突然笑了起来“老陆如果知道今天的事,会气疯的,他一定叮嘱过你,见过一面后就马上离开。”
郑耀先轻轻捏了捏楚天晴的鼻子,“我本来也只是想见你一面就够了,可是见到你,我便忍不住想和你拥抱,想让你陪在我身边。”
两人在狭小的床上拥抱着,楚天晴也终于在郑耀先的怀里安心的睡着了。
楚天晴是被郑耀先唤醒的“楚楚,该起来了,天色不早了。”
楚天晴看了看,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缓慢的起床,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留恋的看向郑耀先。
郑耀先将手中的照片不舍的交给楚天晴,“去吧,胜利了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楚天晴转身向着门口走去,“楚楚,照好自己。”
楚天晴转过身跑过去紧紧抱了抱郑耀先,才又转身离开,“楚楚,阿离的相片不能一直留着。”
楚天晴顿住的脚步,接着向门口走去,带着哭腔说道“我知道了。”
郑耀先看着楚天晴离去的背影,失魂落魄的坐在凳子上,接着用手捂住脸,“对不起,让你连最后的念头都不能留下。”
军统局,宫庶派人去调查陆汉卿的下落,才知道中统盯梢失败后,便一直在找陆汉卿,始终没有找到这个人的下落。
毛齐五交代的事,再次陷入僵局。
楚天晴上班后,也知道了一些战场上的事,共党已经收复延安,国党损失惨重,但他们却粉饰太平,收音机里,每天都在播报,国党各处胜利,歼灭共军无数。然而这样的消息,也只能哄哄普通民众,各处官员纷纷将家属迁移。
唐明秀百忙之中,匆匆返回山城,看了看楚天晴,叮嘱了几句,便又走了。
随着辽沈战役、淮海战役、平津战役的胜利,国党终于支撑不住了,一些官员得到消息,纷纷将家属送往台湾。
楚天晴收到了舅舅的信件,里边放的是两张前往台湾的机票。她将这个消息传给陆汉卿后,陆汉卿传信见面详谈。
“我向组织上汇报了这件事,组织上希望你能留下来,毕竟你也在电讯科工作这么久了,对他们的习惯比较了解。”
“老陆,那六哥呢?”
“他是军统的高层,解放后,组织上需要他暗中帮助找出潜伏下来的特务。小楚,你可以把那两张飞机票交给组织吗?组织上有需要。”
楚天晴借着手提包的掩饰,从空间中把那两张飞机票拿出来交给了老陆。
军统局,宫庶、宋孝安一起劝楚天晴前往香港,宫庶准备将延娥和他们的孩子,还有宋孝安的老母亲,自己手下兄弟们的家属,一起送往香港,希望楚天晴也跟着一起去香港。
“六哥还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我要等他回来。”
“嫂子,你就不想阿离吗?阿离还那么小,他需要你的照顾。”
“阿离就拜托你们的家眷多加照料了,我会报答你们的,可是我不能将六哥抛下不管,如果有一天他来找我,需要我的帮助,却找不到人,那该有多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