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宁话音刚落，风亭外的纱幔忽然被人从内掀开，原本坐在沈芫身后的老婆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沈芫面前，她一把掀开纱幔，插着腰站到风亭外面。
“老身也是乡野村妇，既不该来这地方，便和这姑娘一起走吧！”
“你们一介村妇，粗鲁无比，不通道理，本就不该来此，走走走，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楚玉宁站在慕容老先生面前，与沈芫所在的风亭隔着一条溪流，相距甚远，所以楚玉宁没能看清沈芫身侧的老婆子是谁，他还以为是刘嬷嬷，便满不在意地驱赶对方。
沈芫身侧的老婆婆本就被那句乡野村妇惹怒，又听楚玉宁真的出言赶她走，当即气的牵起沈芫的手，“走，咱们走！”
沈芫今日的目的还没完全达到，她不想走，但却被老婆婆拽出亭子。
沈芫担心伤到对方，不敢推开，只能压低声音道：“婆婆，晚辈还有几句话想说，还不能走。”
“跟着婆婆你放心，就算走了，他们也得把你请回来。”老婆婆朝沈芫挤了挤眼睛，笑容高深莫测。
沈芫心中不解，背后恰好响起一道声音。
“夫人且慢！”
老婆婆没听，拉着沈芫继续往外走。
慕容老先生再也坐不住，急急起身追过来：“夫人且慢！且慢啊！”
见慕容老先生抬腿去追拉着沈芫的老婆婆，众人哗然，这位穿着朴素其貌不扬的老婆婆竟然是慕容老先生的夫人姜神医！
姜神医的名头可是要比慕容老先生还要大啊！
她今日怎么也来了？
还如此低调地坐在风亭内。
站在溪边的楚玉宁看见这一幕宛如被天雷击中，整个人目瞪口呆，那个牵着沈芫的疯婆子竟然是慕容老先生的发妻？
他竟然出言羞辱了慕容老先生的发妻！
楚玉宁恨不得一头扎进旁边的溪水里将自己活活溺死。
“我竟不知这闻道宴是你举办的，你想赶谁便能赶谁走！连本官请的贵客也不放在眼里！”江太守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玉宁，不怒自威。
楚玉宁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若是早知道那个老婆子是江太守的师母，慕容老先生的发妻，姜神医本人，就算是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赶对方走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慕容老先生跑得气喘吁吁，才好不容易把姜神医拦住，“夫人，你要走，也得把我带上啊！”
姜神医一脸嫌弃，“带你干什么？你去哪里都是人前人后围一堆人，我才不和你一路。”
说罢，姜神医看向沈芫，“我和这丫头一路，丫头，你是想走，还是想在这里再玩一会？”
沈芫微微倾身朝姜神医和慕容老先生行礼。
“晚辈有几句话想说，说完便走。”
“那行，那我们过去说。”姜神医挽着沈芫，一副沈芫是自己的人的架势，大大咧咧地在慕容老先生的位置坐下。
慕容老先生只得站在两人身后。
沈芫坐在宴会上最高的位置，并没有什么不自在，相反她很喜欢这种上位者俯视下位者的感觉，而此时此刻站在她下方的刘是楚玉宁。
沈芫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你说你没有借钱不还，是我空口白牙诋毁你。在座有不少紫云书院的学子，那便请你的同窗站出来说说，你可有借钱不还？”
沈芫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争先恐后地站出来。
“楚玉宁从前确实借钱不还，他用了这位姑娘好几年的银钱，姑娘要账都要到我们书院了，我们好多人都看见了！”
“对！他当时还向我们借钱还债，借了我们十两银子，还想耍赖不还，要不是我们人多把他拦住，他还不给钱呢！”
“可我最后不是都还了吗？”楚玉宁打断那些人的话，“我最后还了不就行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老赖赖了好几年账，最后还了钱，就能证明从前不是老赖了？”
“你……”
楚玉宁面色涨红，恨不能冲上前撕了对方的嘴。
沈芫继续道：“你将自己亲娘捆进祠堂，放火烧她，楚家村每个人都是见证者，你说我扯谎，可敢与我同去楚家村对峙？”
“读圣贤书，烧血亲娘。满口妇德妇训妇礼，百善孝为先，所做的事却和自己嘴里说的完全相反。忘恩负义，欠债不还，穿着读书人的衣袍，却不知何为仁义礼智信，你这样的人，也配称之为读书人？”
沈芫的语气不急不缓，却怼得楚玉宁哑口无言。
“《春秋繁露》有言，不仁不智而有材能者，将以其材能，以辅其邪狂之心，而赞其僻违之行，适足以大其非，而甚其恶耳。”
慕容老先生说罢，看向楚玉宁的目光满是失望。
他摇了摇头，就算楚玉宁再有才学又如何？
他年少时敢欠钱不还，言而无信，将来为官做宰就敢贪污公款，徇私舞弊。甚至敌国给点好处，就敢贩卖消息。
因为这样的人心中没有道德标杆。换言之就是他没有下限，你永远无法预知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到什么地步。
他是绝不会收这样的人当自己的学生！
“慕容老先生所言甚是，如此不仁不义之辈，我们紫云书院断不敢收。他既说我们没出告示，今日我便回去写告示贴于门前，告诉城内百姓，此人已被逐出紫云书院，永不录用！”
一直没发言的孙院长此时也站了出来。
今日他原是跟着自己书院的学生一同受邀前来参加宴会，在席间已将整件事了解透彻，原本他对楚玉宁还有所保留，对他留有余地。
但如今楚玉宁已被慕容老先生定为不仁不智，那以后在这个圈子就没人再敢教他这样的学生了，所以紫云书院必须及时与楚玉宁划清界限。
以免因为他污了书院的声名！
“院长，不可以！院长，学生已经认清自己的错误了，学生知道错了！”楚玉宁见孙院长要正式将自己逐出书院，宛如迎头一棒，打得他险些晕了过去。
他得罪了慕容老先生的发妻，慕容老先生肯定不会再收他为徒了！
他不能再回不了紫云书院！
不能！
楚玉宁在心中咆哮，他拽着孙院长的衣袖，祈求他不要放弃自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明明从前他是十分欣赏他、看好他的，怎么能说把他赶出书院就把他赶出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