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睡熟了,段聿晟就没有再叫醒楚厌殊。
他搂着人,埋头嗅着楚厌殊身上的气息,垂首轻吻一下,才心满意足的将人放回被子里面,严严实实的盖好。
是以,楼下等候多日的祁延总算在今日等到了主上的到来。
段聿晟身陷乌月国的这几日,祁延遵令先是去了苍武岛暗中调查曹万尊,但调查出的结果不容乐观。
因为调查显示武林盟主曹万尊确确实实的投靠了恭幽王。
祁延面色凝重,思虑许久出声问道。
“主上,若是如此,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听了祁延所述,段聿晟端坐在桌边,表面平静的神色毫无变化。
曹万尊与恭幽王结盟,他暂时并无应对之策。
正如前世那场正道与魔教的大战,背后挑起之人便是恭幽王。
这人无非是想搅扰梁国百姓安稳,试图破坏江湖与朝廷泾渭分明的界限,用江湖的力量来反制朝廷。
但这一世不同,恭幽王的计划在段聿晟的干扰下,屡屡失败,他并未同前世那般,控制住四大门派。
祁延的询问,段聿晟暂且无法给出妥善的回答。
当今圣上命他必须切断恭幽王与江湖的联系,所以就算他现在实在不愿牵扯进这些纷争里,他也已经没有退路了。
楚厌殊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段聿晟跟祁延说完话,暂时摸清了局势,便拿上手边的一个布包,吩咐一名弟子去备饭,接着上楼去寻楚厌殊了。
消耗过大,身体发虚的楚厌殊被困在一场噩梦里面久久难以苏醒,直到挣扎着醒来,睁开眼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就好像前些日子他与段聿晟互诉衷肠的美好记忆全是他臆想出来的。
而真实的景象是他沉睡时回忆起的上辈子的那场梦。
段聿晟不爱他,甚至不肯看他一眼。
楚厌殊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额角渗出冷汗,心口恐惧的狂跳。
他坐起身,手抓着被子,没注意到自己满是痕迹的身体,神色绷紧,眼神慌乱的向门口看去。
若段聿晟再晚推门一步,怕是楚厌殊衣服都不穿,直接从榻上跑下来了。
段聿晟一进门就看到楚厌殊一副怕极了,眼神涣散的模样。
他不由得心下闷疼,手里布包着的东西都没有来得及放下,连忙上前将人扶住,低声安抚道。
“冷静点,楚厌殊。”
楚厌殊看到推门而入的段聿晟时,他就呆住了,眼前的景象与脑海中一幕幕回放的残酷记忆来回浮现。
最终他被人拥进怀里,温暖的怀抱驱散了凛冬的寒冷。
楚厌殊神智回笼,终于将心底的恐惧尽数压了下去。
段聿晟眸色心疼,抬手给人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做噩梦了吗?”
楚厌殊紧抿着唇,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息,回道。
“回主上,是。”
段聿晟听着这个称呼心中不悦,但此时不是好发作的时候,他便没说什么。
只是抬手轻拍着楚厌殊的背脊试图将人快些缓过来。
楚厌殊眼底的迷茫逐渐褪去,变得清明起来。
理智回笼,后知后觉的楚厌殊顿时觉得窘迫,他动了动身体,想从段聿晟怀抱里出来。
段聿晟也没强留,松开手,给人递来衣服。
楚厌殊满身的痕迹,实在不能多看,段聿晟刻意避开视线。
等人穿好,段聿晟就侧首迫不及待的去吻楚厌殊的唇。
楚厌殊坐在榻边没动,安然的接受这个吻。
段聿晟声线沉稳,眸色认真,抬手轻抚楚厌殊微微发白的脸颊道。
“厌殊,以前的事若是放不下,别一个人藏在心底,可以与我讲,我们一起面对。”
楚厌殊抿唇笑了出来,笑容还是有些勉强,他轻摇着头,执拗的否认道。
“主上,属下已经将过去放下了,只不过时而会觉得您现在待我太好,感觉有些不真实。”
段聿晟听着这个称呼,心口拔凉,彻底忍不了了,他坐在一旁,冷了脸色。
楚厌殊见段聿晟面露不悦,他眸色紧张的看过去,轻声问道。
“您生气了吗?属下说错话了?”
段聿晟原以为楚厌殊有了乌行澈的记忆,他的性子会发生很大变化。
然则实际上毫无改变,依旧是那个时时刻刻谨记职责,步步谨小慎微的楚厌殊。
在乌月国时,身份不同,楚厌殊拿捏得当。
没有让段聿晟在身处地牢之时,因受困而认为自己是囚犯就低人一等,反而处处好生照顾着。
楚厌殊身为魔教少主,对段聿晟依旧是恭敬有之,只不过少了下属应有的称呼。
回了梁国后,他楚厌殊便自己自觉回了影卫的位子上,丝毫不逾矩。
段聿晟仔细琢磨也挑不出楚厌殊的错处,反而还要夸一句他考虑得当,礼数周全呢。
楚厌殊觑着段聿晟的面色,一时不明白自己错了哪里?
但他觉得段聿晟生气定是有缘由的,顿了片刻后,便轻声道歉,主动认错。
“属下错了,您别生气。”
对于楚厌殊来说,是不是他的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让段聿晟为此感到不适,才是他关心的。
段聿晟这边思虑着,还未开解好自己就听到了楚厌殊的道歉,他更气了,沉默着捏了捏鼻根,无奈道。
“没生你的气。”
其实说到底,事实就是如此,当初楚厌殊心灰意冷要回乌月国寻亲,他与楚厌殊本就是主仆,尊卑分明。
在乌月国,他二人心意相通,回了梁国,他没来得及告诉身边人,他与楚厌殊之间的事。
所以在旁人眼中,是他段聿晟给了楚厌殊无上恩宠。
楚厌殊既然得了青睐,哪有恃宠而骄的道理?
楚厌殊不是这个性子,况且,他自己都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和段聿晟虽然定了情,但身份地位摆在那,在梁国,他魔教少主的身份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
反而若被他人知晓,只会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带来更多坎坷。
因此,楚厌殊只想做好段聿晟的影卫,在梁国,做为影卫,是他能够离段聿晟最近的地方。
楚厌殊甘之如饴,他根本想不到段聿晟旁的思虑。
时局动荡,段聿晟不能向外宣扬什么,即便他巴不得全江湖人士都知道他要娶到心爱之人了。
段聿晟转首看向楚厌殊,很是伤心的模样。
“厌殊,在外你如何唤我,我不管,可如今这间屋子里就你我二人,你若是再这么见外,我会怀疑,你并未真心想同我成亲。”
楚厌殊闻言,顿时捏紧了手指。
段聿晟把话说出口,便没再多言,而是将手边的布包递给楚厌殊,让他打开。
楚厌殊神色还有些呆愣,他在想,私下里他该怎么唤主上,才能既显得亲密,又不会让人感觉毫无规矩。
他接过段聿晟递过来的东西,扯开包裹的布,里面妥善包裹的物件让楚厌殊愣在原地。
是无吟剑。
熟悉模样的长剑映在眼底,楚厌殊的眼圈慢慢变红。
段聿晟没好气地说,“以后不许再扔掉了,要走就带着它一起走。”
这剑虽不是段聿晟给楚厌殊的赏赐,但却是他在这把剑两度被主人抛弃后带在身边的。
无吟剑背后的象征意义也足够代表着他。
换句话说就是,楚厌殊要走,就必须要带着段聿晟一起。
楚厌殊轻抚着阔别已久的无吟剑,心口满涨涨的,闻声,抬眸看向段聿晟,神色认真的回道。
“属下遵命。”
他还以为这剑早就被丢掉了呢,没想到会被人妥善保存。
段聿晟闻声,无奈抿唇,他突然觉得楚厌殊并没有那么听话,反而极为固执气人。
楚厌殊无所觉,面上的笑容明亮,他发丝未挽,就这么披散在肩头。
段聿晟见此,便起身想帮人挽发,毕竟前些日子,也是他将人头发解开的。
楚厌殊羞窘的要躲,却被人摁坐着动不了。
段聿晟极少给旁人挽发,是以,动作十分不熟练,但好在楚厌殊很有耐心。
他拢起楚厌殊披肩的长发,用楚厌殊藏在枕头下的竹纹发带绑好。
楚厌殊见人这般毫不犹豫的动作,心下明白过来,薄唇弯起,垂眸小声念道。
“您看见了呀。”
段聿晟挑了挑眉。
楚厌殊当成宝一样藏在身上,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