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章 剑意随形
陈天一的指尖抚过青铜剑鞘上的星图凹痕，昨夜被血水浸泡过的凹槽里，竟凝结着细碎的冰晶。
这寒意与白璃腕间新铸的银铃如出一辙，透着地脉深处特有的凛冽。
"；天权位的星芒比昨夜暗了三成。"；
白璃用染血的绢帕裹住铃铛，西南群山的轮廓在晨雾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青城山用修士精血浇灌地脉三百年，倒把剑灵养成了噬主的凶兽。"；
话音未落，插在太极阵眼处的青铜剑突然震颤。
剑身锈迹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那根本不是锈痕，而是层层叠叠干涸的血迹。
陈天一握剑的刹那，耳边响起三百个重叠的惨叫声，正是当年剑冢中陨落的观剑楼弟子。
白璃突然扯着他疾退七步。
方才站立处，青石板缝隙里渗出粘稠的血浆，凝成七道符咒。每道符咒中心都嵌着枚玄铁令碎片，与青城弟子腰间的佩令纹样完美契合。
"；坎位，离火。"；陈天一并指抹过剑脊，昨夜在《坐忘经》上显现的剑诀自动流转。青铜剑引动地火破土而出，却在触及血符的瞬间被玄铁令吸尽灵力。火焰倒卷而回，在他左臂灼出焦黑的卦象。
白璃翻掌取出冰魄针，针尖蘸着袖口渗出的血珠，在虚空中勾画星斗轨迹。
当第七颗星辰亮起时，三百里外荒山上的观剑楼虚影骤然清晰，透过重重雾霭投下巨大的阴影。
青城长老的道袍在罡风中猎猎作响，那些由剑渣凝聚的傀儡突然僵在原地，眉心浮现出与陈天一臂上相同的灼痕。
"；原来如此！"；陈天一剑锋指天，地脉裂缝中冲出的七百二十道剑光突然调转方向。每道剑光都牵引着一枚玄铁令碎片，在祭剑台上空拼凑成残缺的星图。
当最后一块碎片归位时，青铜剑上的"；观天之道"；四字突然脱离剑身，悬浮在星图对应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四个方位。
白璃腕间银铃应声而碎，九十九粒银砂悬浮成环。
她从发间抽出那根迸裂的玉簪，簪头露出的冰魄针精准刺入陈天一眉心——正是当年其父点入剑锈血的位置。
针尖引出的血珠在半空炸开，化作漫天火雨，将傀儡大军烧成满地剑渣。
地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整座青城山开始剧烈摇晃。陈天一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面疯狂拉长，最终与观剑楼虚影重合。当七星锁灵阵最后一处阵眼亮起时，他终于读懂了父亲在他脑中封印的唇语：
"；以身为鞘。"；
青铜剑突然调转剑尖，刺入陈天一心口。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万千道剑意从他周身毛孔迸发。
那些被玄铁令禁锢的修士精魄顺着剑意升腾，在朝阳下化作流萤般的星芒。
白璃手中的《坐忘经》无风自燃，灰烬里浮现出另外五处星图标记，其中最近的一处，赫然指向蜀山锁妖塔。
当最后一丝灵力波动平息时，祭剑台上只余半截插在青砖里的断剑。
陈天一的白衣纤尘不染，倒是白璃发现自己的银铃不知何时被换成了青铜质地，铃芯里跳动的命火泛着诡异的青芒。
西南方又传来钟鸣，这次夹杂着锁链断裂的脆响。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陈天一踏上蜀道时，发现青石阶上的露珠竟在触碰衣摆的瞬间凝成冰晶。白璃突然用银铃扣住他腕脉，铃芯里的青色命火骤然暴涨："；你鬓角结霜了。"；
抬指抚过发梢，冰晶簌簌落下，在蜀山特有的紫云岩上砸出细密孔洞。这分明是昨夜强行催动七星阵的反噬，当年父亲鬓间霜纹浮现三日后，便带着观剑楼最后的秘密葬身火海。
"；过了这座鹰愁涧，就是锁妖塔地界。"；白璃抖开浸过药汁的素纱，将他半张脸裹得严实，"；蜀山护山大阵最忌血气，你体内躁动的剑灵精魄......"；
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的镇魂幡突然无风自动。陈天一的青铜剑鞘泛起血光，鞘身星图里天权位的标记正在缓慢消退——这分明是青城山方向传来的灵力波动。
锁妖塔第七层飞檐上，某道沉寂百年的封印符突然自燃。巡夜弟子赶到时，只看到焦黑的符灰拼成残缺的剑形，与陈天一在青城地脉劈出的裂痕如出一辙。
"；这是剑意留形！"；蜀山刑堂长老挥袖震碎符灰，袖口暗绣的夔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速查近日入山的青城修士，尤其是......"；他突然顿住，腰间玉佩毫无征兆地炸裂，碎玉中迸出的剑气竟带着观剑楼特有的松烟墨香。
与此同时，正在客栈调息的陈天一猛然睁眼。
窗纸上晃动的树影突然扭曲成父亲的身影，五岁那年没入眉心的剑锈血，此刻在皮下游走出北斗纹路。
白璃突然将《坐忘经》拍在案上，帛书边缘渗出黑血，在蜀山舆图上晕染出锁妖塔的轮廓。塔顶镇魂珠的位置，赫然浮现着与青铜银铃相同的咒文。
蜀山派来接引的弟子来得蹊跷。那少年道袍下摆绣着刑堂特有的夔纹，佩剑却是青城山独有的两仪制式。
经过鹰嘴岩时，陈天一故意让剑穗扫过岩壁，青铜剑鞘在石面上刮出的火星，竟将暗处的窥视符咒烧出焦痕。
"；小心夔纹。"；白璃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冰魄针抵在他后颈，"；蜀山刑堂的夔纹该是左阴右阳，此人衣襟纹样却是镜像倒置。"；
仿佛印证她的判断，领路弟子突然在栈道拐角驻足。
他转身时腰带扣闪过青光，露出半枚嵌着玄铁令碎片的玉珏——正是青城长老操纵傀儡的信物！
陈天一拇指顶开剑格三寸，剑身映出身后景象：十二名与棺椁同行的青城弟子，此刻正倒悬在云雾中，咽喉皆被冰魄针洞穿。
锁妖塔地宫深处，某具冰棺突然迸裂。棺中女尸心口插着的断剑嗡嗡震颤，剑格处"；执天之行"；四个虫鸟篆与陈天一的青铜剑产生共鸣。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地宫时，女尸的指尖突然动了动。
这微小的震颤顺着地脉传到百里之外。白璃正在布置的定魂阵突然崩散，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陈天一眉心霜纹："；你身上有其他剑魄的气息！"；
仿佛回应她的惊呼，锁妖塔方向传来悠长剑鸣。陈天一袖中的青铜剑鞘自动飞向西南，鞘身星图浮现出新的标记——天枢、玉衡、开阳三位竟与蜀山三处禁地重合。
"；这才是完整的七星阵！"；白璃挥袖卷起舆图，昨夜沾染的黑血突然流动起来，在蜀山地脉图上勾勒出北斗形状，"；青城山的祭剑台对应摇光位，锁妖塔镇压的恐怕是......"；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她的话。只见锁妖塔顶紫气冲霄，十二道封印锁链同时崩断。陈天一突然捂住心口，他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拉长，最终化作持剑女子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