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死了。
第二日,这消息仿佛插着翅膀,从监狱跑出去,传遍江南大街小巷。
这一下,把孙姨和钱姨父逼至险境。
……。
郑知南去监狱验过尸。
死者生前受过重刑——
腿骨被压断,琵琶骨被穿了两只窟窿。
钱姨父在审案时,动用刑法,也算合情合理,齐二试图一个人把所有罪行揽下,把齐家摘得干干净净,逼得钱姨父动了手,可齐二硬是扛过了衙门36道酷刑,还是不改口。
可这不是齐二真正的死因。
齐二真正的死因的,窒息而亡。
被一根细细的绳子,勒住脖子,最终导致他断气。
该是趁着他重伤昏迷时,一人暗戳戳摸进监狱,了断了他的性命。
听完郑知南的话,我心里一紧,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郑知南,你还记得那名证人吗?我们刚从郑叔公嘴里得知他的下落,他就被灭了口。”
郑知南点点头:
“不错,冯氏祖孙差点遇害,也是从衙门走漏的消息。”
衙门有内奸——
这内奸,把证人消息透露给齐家,又能无声无息杀死齐二,他绝对是齐家的人,而是李公公埋下的钉子。
可说破大天,齐二也是死在衙门,死前,身上全是遭过酷刑的痕迹,齐家焉能善罢甘休?
听闻审讯齐二时,齐家竟无一人到场。
齐老太君年事已高,齐家二嫂是个冲动的人,齐小三就是个熊孩子。
没一个能扛事。
齐老大勒令——
不许这些人出现在审讯现场,就是怕他们冲动。
可当初齐家把齐老二交出来时,他还是活蹦乱跑,生龙活虎的八尺汉子,现在剩下一具冰冷冷的尸体,这是逼迫孙姨夫妻,要么赶紧结案,要么赶紧滚蛋。
……。
“最近几日,你孙姨和钱姨父,都藏在衙门里,这桩案子暂时搁下了。”
我迟疑道:
“我担心,齐家会报复孙姨。”
昨日,郑知南将我们从深山老林接回来后,陈不闻和赵二被各自送回家,有趣的是,沈藏锋和这一窝土匪逃了,一块逃了。
手无缚鸡之力,只有钱财傍身的沈藏锋。
和那群好男风的土匪,一块亡命天涯。
这画面,我简直不敢想。
沈藏锋已经沦为爹爹的弃子,但我觉得,沈藏锋还是把爹爹想得简单了,爹爹忽然放弃沈藏锋,我感觉他针对的不是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而是我这个居心叵测的闺女。
我想,沈藏锋大概率会求助李公公。
我有些后悔,昨日轻易放他离开,但凡能暗中跟踪他,也能找到李公公的下落。
念此——
我总感觉,隐隐有什么不对。
齐老二忽然死了,齐家该恨的,不应该是孙姨。
眼下,虽然舆论已经将孙姨和钱姨父逼得喘不过气,这两人只能躲起来,但齐家要找真正的凶手,应该问一问,当初埋在衙门里的钉子,究竟是不是李公公下的令。
“郑知南,齐家知道齐老二死后,作何反应?”
闻言,原本好端端在谈论正经事的郑知南,画风不对了。
他神色没什么异样,就是声音有些闷闷:
“你很关心齐家?”
我点点头:
“当然了,齐老二这一死,齐家首先要疯的,便是齐家二嫂,接下来就是齐老大,别瞧他看上去是个白面书生,可阴狠得紧。”
“还有,齐小三这个熊孩子。”
提及齐小三时,郑知南原本好端端喝着茶,忽然,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声音不大,甚至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我却感觉他周身气压都低了起来。
原本,他一只胳膊还被我紧紧箍着。
冷不丁的,就被他给抽走了。
我摸了摸鼻子,然后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盯着他:
“你醋啦。”
“没有。”
嘿,别说,这是郑知南头一回不假思索道,以往,他三两句话总得故作高深那么一番。
见郑知南避开了我的眼睛,我接着道:
“齐小三这熊孩子吧,虽然一贯怕他两个哥哥,可我瞧着,他最崇拜的,也是这两个哥哥,齐家大厦将倾,他——”
郑知南忽然打断我的话:
“你很关心他。”
虽然,我实际想表达的意思是:
齐小三这人,是个白切黑,一旦齐老二出事,齐家其他几位的谋算,我们大致都能盘算到,唯独齐小三,他一旦疯批起来,还是要小心点。
可女人嘛,都有个劣根性,难得见到心上人为自己吃醋,总要作一番的。
于是,我盯着郑知南那逐渐变黑的脸,促狭心大起。
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
“最近,我是有点关注他。”
……。
完了。
玩笑开过头了。
我感觉郑知南要碎了。
莫非是前段日子,他被孙姨的话打击得自信心全无,眼下,郑知南低头不语,明明就是一个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却有种失魂落魄的错觉。
他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可这两把小扇子,也不扇了,也不动了,就这么安静地待在他脸上。
我真是该死呀。
我才反应过来,齐家算我们的仇人。
听完我那番话,他没一巴掌拍死我就算好的了。
我忽然起身,牛皮糖一样,往他身上粘,伸出两只胳膊紧紧箍住他的脖子,趁他推开我之前。
我做了我小时候,特别想做的一件事。
“吧唧”一口,我直接亲他脸上。
“你承认吧,你就是吃醋了,郑知南。”
我笑得见牙不见眼,像头一回啃到白菜那股子得意劲儿,只是我不明白,明明从前这激将法,屡屡都能把郑知南逼得生气黑脸,怎么今日他这么丧。
见我终于蹿到他怀里,郑知南忽然紧紧抱住我,声音还是闷得厉害:
“他喜欢你,很多人都喜欢你。”
我恍然大悟,这是,真的被孙姨这半个丈母娘打击到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到底太年轻,我几乎从未瞧明白过郑知南,在对待感情一事上,有多自卑,正如郑伯母所言,他的出身,他的父亲,便是他一辈子的心结。
他这个人,若不碰感情,将会是个腹黑的顶尖政客。
我定定瞧着郑知南,半晌,一字一句告诉他:
“我早就告诉过你呀,有很多人喜欢我的,但我偏偏最喜欢你。”
我贴近郑知南的心脏,听着他心跳如雷,那颗心脏现在是我的了,这感觉还真奇妙。
郑知南忽然伸手,把我的小脑袋瓜子托住。
他又闭眼了。
每次他闭眼了,我就知道,他欲念动了。
眼看我终于要迎来人生第三次吻。
我暗暗祈祷,这次能不能时间长一点。
忽然门开了。
陈不闻水灵灵的声音,就这么插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