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到处找什么东西，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被撕烂的图纸：“你看这个图纸，我们设计的是这个样子的，他们……”
他在人群中寻找到设备方的人，义愤填膺道：“他们非说我们的图纸不专业，设备就不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施工方的人也挺生气：“你们整天坐在办公室，脑袋一拍就这样那样，考虑过实际情况吗？
你们非要这样，这样机器怎么安装？”
眼镜怒道：“怎么就不能安装，我们是参考某国的设备设计的，怎么别人能行，你们就不能行？”
“你说谁不行？”设备方不干了。男人最忌讳被人说不行。
“停。”眼看双方又要撕扯在一块，李小川及时喊停。他看向己方的工人们：“你们是怎么裹进去的？”
工人们也挺委屈，七嘴八舌道：“他们让我们这样，他们又让我们这样……”
李小川明白了，抬手制止了他们乱七八糟的声音：“天不早了，都先下班吧。这事我回头找你们白总研究一下。那个小章……”李小川指了指那个眼镜，又指了指设备方的代表：“老李，你们坐我车吧，正好咱们一起去找白总。”
“行吧。”一群人发现除此以外别的也没有办法，只好先行散开。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李小川开着他的破车，又载着小章和老李往四合院去。
三方碰头研究了半天。小章固执己见，老李寸步不让。
要是搁别的事，白书平和稀泥也就过去了，可这是药厂的设备，相对比较精密。经历过九十年代的人都知道，那时候的设备方有多拽。别特么提售后，尤其是进口设备，主动售后你都售后不起。
那些厂方派来的人你得当爷恭维着，但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所以这事还真的相当棘手。
白书平没主意，只能向李小川问策。毕竟这宏盛是李小川独资，他才是大老板。
李小川也没搞过药厂，再说，就算他搞过，他是老板，是投资方。设备的事他也不懂。
可他处事经验丰富。正所谓，越是急切的事，越要镇定。他先把小章和老李支走，和白书平商量，让他拿着图纸去国家相关机械的厂子找老师傅给看看。
白书平也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就把农研所的图纸和设备方的图纸都整理了一下，装进公文包里。准备明天出差，先去京市看能不能找到人给看看。
李小川看他顶着一双熊猫眼，让他今天晚上别加班了，也回家去看看父母。然后收拾一下明天出差的换洗衣服啥的。
白书平这才回去了。
李小川回到刺槐林的工地。
时间可真不经过，几乎只是眨眼间，他重生回来就两年了。
上辈子这个时候他和这帮兄弟在干嘛？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可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他脑中毫无印象。
他自嘲一笑，人啊，都是健忘的。希望这辈子，兄弟们都不要再走老路。都平平安安的，安乐到老。
“在想什么？”随着一个声音响起，一根烟递了过来。
李小川转头，眼前这个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的家伙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间竟叫不上名字。
“我，老童啊。”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烟，示意李小川接过去。
“老童？”李小川把烟接过去，但拒绝了点燃。
老童低骂了一声：“槽，你那是啥眼神，跟两辈子没见过我一样。”
特么可不是两辈子没见呗。李小川虽然想不起上辈子这个时候都在干啥，可他想起了上辈子这个时候，老童已经升天了。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李解路已经投下了八大关那个铁矿，以落后的设备开始小规模的挖铁矿石。
王金虎包了他的进口，给选厂上货。当时包井口竞争非常激烈，一言不合就开打。
李童就是一次冲突中挂掉的。
这辈子有了李小川这个蝴蝶的小翅膀使劲的呼扇，很多事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不过最令李小川有成就感的莫过于此时了。
在上辈子这个时间段已经死了的人还活着。
他将烟夹在两指间：“看见你，真好。”
李童觉得他这话怪怪的，瞥了他一眼，不过也没计较：“我早就想找你了。你带老白和老四去看虎哥了？”
李小川点头。
李童忍不住又低骂一句：“真特么不够哥们儿。去也不知道说一声。我是差你们那点路费还是咋地？”
李小川看他说话财大气粗的样子，问道：“你发财了？”
李童道：“发什么财啊，比从前强点而已。”他说着，指了指冷饮厂还亮着灯的车间：“老白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我帮忙照看冷饮车间。”
李小川望了望那车间，没有过多的说什么。
白书平之小家子气深入骨髓。在他一再的强烈要求下，其他两个厂子和产线都还在建设中，冷饮线率先完工，投入生产中。
这条产线非常先进，是那些家庭式小作坊没法比的。刚投产产品就深受欢迎。
李小川还给支了个招。生产高档冰激凌，专供京市的高档商场。外包装不用纸也不用塑料，用胜利饭盒厂的饭盒。
顾客把冰激凌吃完，还能得个饭盒用。
当然了，冷饮厂之所以能迅速打开局面，主要沾了时代红利的光。九十年代初期，那真的就是你就算生产粑粑，都不缺销路。市场就是这么疯狂。
“要是虎哥也在就好了。”李童吐出个烟圈：“现在手里宽裕了，可虎哥不在，心里总跟少点什么似的。”
“放心。虎哥会回来的。这些产业将来都是虎哥和兄弟们的。好好干，别辜负虎哥的厚望。”
李童听着他的话有些别扭：“川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怎么感觉你要走似的？”
“没有的事。”李小川摆手：“兄弟们都在这里，我往哪儿走啊。”
他看天色不早了，转身准备回去睡觉。走了一段之后回头看去。
借着冷饮厂房窗户里透出的灯光，他看见李童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似乎还在看着他。
李小川忽然就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他下意识想抽一口烟，结果发现烟并没有点着。他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回去睡觉了。
感觉自己刚躺下，眼皮还没合严实，床头的座机电话开始玩儿命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