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头脑终于在孙承宗的劝说下冷静了下来。
是啊!
自己在实力不足的时候真的不能有大动作。
“传令下去,让田尔耕带一队锦衣卫过来。”
“着王体乾,带一队东厂过来!”
“宣,在京的一众勋贵面圣!!”
三道指令如流水般发出,看得孙承宗心中一凛!
厂、卫两个强力部门都过来,要求在京的勋贵面圣。
皇帝想干嘛??
孙承宗很想出言提醒皇帝,却被皇帝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一个时辰之后,陆陆续续有京城勋贵赶了过来。
但一进这营神机营,他们就发觉不对了。
原本破烂松散的神机营,此时被一群群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所控制。
皇帝身边,更有王体乾带着一众东厂人员在护卫左右。
这,皇帝这是唱得哪出??
而原本的神机营诸将领,此时都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诸勋贵跪地高呼万岁。
却见端坐在点将台上的陛下面色阴沉,不为所动。
一群人就这样,一直跪在地上。
不断有勋贵前来,点将台前面的校场上,跪了满满一片。
时间一点点在流逝。
从下午一刻到现在日头偏西,在京的勋贵才全数到场。
天色渐暗,校场周围点起了许多的火把。
虽然此值五月,但此时的北京到了傍晚还是挺冷的。
神机营将领和勋贵大员在朱由校面前跪了大半天,水米未尽,有些养尊处优的家伙体力不支,瘫倒在地。
皇帝视而不见。
众人的心,越发沉了下去!!
“各位是不是很好奇,朕为什么突然把你们叫到神机营来?”
朱由校站起身来,走到校场之中。
“你们四下看看!!”
“这就是咱们大明的精锐?”
朱由校走到一个穿着破烂的老头面前,吓得那老头瑟瑟发抖!
“混蛋!这营神机营定员五千,实到不到三千,谁能告诉我,其他的二千人死哪里去了??”
“谁能告诉朕,三大营一年几十万的钱粮花到哪里了?”
朱由校简直是用吼的方式爆发出来,这令众人惊恐不已。
跪在地上的勋贵,有哪个敢说没有强征兵丁做自己的家丁护卫?
更有甚者,将军队里的士兵当成自己免费的劳动力。
这些士兵,军饷被上峰贪污了,也就罢了。
还成了勋贵的牛马,这找谁去说理?
见这些人不吱声,朱由校怒极反笑:“好啊!一个个当缩头乌龟是吧!”
“那咱们就在这里坐到天亮,你们跪着,朕坐着。”
“看谁先顶不住!”
朱由校朝王体乾道:“速将这些人的底细,给朕拿来!”
月挂树梢,王体乾送来一堆文档。
朱由校当着他们的面,看着一份份黑材料!
这种处境,给勋贵们的压力是巨大的。
“扑通!”
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把持不住,栽倒在地。
“哟,这不是武定侯郭培民嘛!”
朱由校笑眯眯地走近郭培民,这家伙祖上是郭英,郭老英雄为明朝出了大力,其后代也世受皇恩。
只是,郭老英雄怎么没想到,自己的后代现在竟成了这副猪样!
“谢陛下怜悯,陛下万岁万万岁!”
郭培民虽是勋贵,可他骑不上马,拉不开弓,说他是将领简直是侮辱军人这两个字。
可开国勋贵的历史和明朝一样长,数百年下来,他们也成了混吃等死之辈,仗着余荫作威作福。
“来人,给朕扶住郭武定侯!”
两个魁梧的锦衣卫,一左一右将郭培民架了起来。
“郭武定侯,想必你知道,朕的军士在哪吧?”
朱由校盯着郭培民,郭培民不敢对视,低下了头,浑身颤抖!
“臣,臣!!”
郭培民吞吞吐吐,半天崩不出一个字来。
朱由校怒道:“这就是大明开国勋贵的后人??”
“你不敢说,朕替你说了吧!”
“神机营的兵士,十有八九被你们这些家伙当作了免费劳力使用。”
“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将手伸到了朕的三大营里!”
“少的占了几十人,多的占了数百人。这些兵丁,简直成了你们的家丁!!朕的三大营,就这样完蛋了!!”
众人一听,皆高呼“死罪!”
可他们心里清楚,这种事情早就有之,皇帝能怎么样?
法不责众,这又不是一家两家这么干的。
“陛下恕罪,臣等有苦难言啊!”
郭培民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起来,他不通军事,但并不糊涂啊!
“苦?”
朱由校转身,盯着郭培民。
“国家养了你们几百年,你们现在还能提得动刀,还能骑得好马吗?苦?哪里苦了,如果你说不上个一二三,朕要你好看!”
郭培民把心一横,道:“臣等哪里愿意做个混吃等死的可怜虫啊!可我们军权被夺,上下全看文臣眼色。我们能干嘛?”
“既然断了建功立业这条路,我们只能求个富贵了!”
朱由校心中一凛:这个郭培民,话里有话啊!
明朝后期,文臣把持军事,勋贵出头一个排挤一个,搞到后来,勋贵们再也提不起精气神了,只能做个富家翁。
郭培民这是拉文臣集团下水,用心可谓险恶。
皇帝要处罚我们,我们认。
可皇帝也得给我们找条出路啊,不然我们不服!
纵观明朝历史,文官集团一步步打压支持皇帝的势力。
从武将集团开始,先是朱元璋于洪武十三年,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此为五军都督府。
朱元璋这个家伙疑心极重,对任何威胁皇权的势力都尽力打压。
后来五军都督府在土木堡之变后,一批重要的公侯都督战死沙场,文臣集团趁机以兵部替代了名存实亡的五军都督府。
自此,军队的升迁,奖惩,军饷皆被兵部控制。
武将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
朱由校深吸了一口气,道:“郭培民,郭武定侯。你的意思是,你想为朝廷出力,但是兵部那帮人不许?”
郭培民是个老油条,马上听出了其中的风险:这皇帝好阴险,这句话明显是挑动勋贵和文臣的矛盾。
可现在骑虎难下,本来想让皇帝知难而退,却没想皇帝提了这个问题。
郭培民也是有种,道:“确实无错,我等先辈为大明浴血,我等自有豪气。谁愿意心甘情愿的做一条米虫。可无奈,我等空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门啊!!”
“哈哈,报国之心!难得你们还有点热血!”
朱由校要的就是他们这句话。
“大家听好了!”
朱由校走回点将台,对着台下的勋贵们说道:“大明存国两百余年,现在流民四起,辽东沸腾。正是你等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别怪朕没给你们机会!”
“第一,拿了朕的东西,给朕还回来!”
“第二,把你们的长子长孙,凡是年龄合适的,挑五个送入军营!”
“第三,朕为三大营统帅,帝师孙承宗代朕管理。三大营以后的军饷、粮草皆由朕的内库开支。以后,你们便是朕的天子门生!!”
“第四,朕希望你们慷慨助饷。你们别搞错了,你们的子孙可在大营里面喔。如果饿着他们,冻着他们,崩着他们,别怪朕事先没提醒!”
朱由校的声音,随着太监的喊话越传越远。
原本瘫倒在地的勋贵们,敏锐地感觉到了变局。
皇帝这是要亲掌军权??
不对,皇帝没有动兵部的权力,皇帝只是自建了一支私军。
看来,皇帝所图甚大啊!
孙承宗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小皇帝的手腕如此狠辣,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索要勋贵的长子长孙为人质。
敲诈勋贵认捐助饷。
更妙的是,皇帝自掌一军,能成为天子门生,这对勋贵们的吸引可谓巨大。
同时又以私占军士为威胁,不开眼的马上清除!
一拉一打,尽显皇帝之术!
勋贵们领命散去,回家盘点资财,又开族人大会挑选送到军营的子孙。
只是,文臣那边好不容易夺回军权,会这么容易看着皇帝自建私军,重掌军权吗??
孙承宗已经预见到一场腥风血雨了!!
小皇帝,能挺过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