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江笑回到家后,天就下起了雨,看了天气预报,近几天都有连续降雨,也许是天漏了个洞。
江笑烧了一壶水,洗了头发,不过她并没有用吹风机,用毛巾擦了擦之后,便坐在炕沿上,等待头发自然干,我递给她吹风机,不曾想她却拒绝。
江笑静静的坐在那里,她的衣服被雨水打湿,衣服紧贴她的身体,也因此,她讨厌今天的雨。
我坐在她的旁边,她却侧过身子,将身子依靠在墙上,然后将腿搭在我的腿上,我在这一刻,麻木的像是一个呆瓜,她却双手捂着肚子,脸色铁青的看着我。
“你来亲戚了?”
“滚。”
被骂了一通之后,我便更加的不敢说话了。
“还不给我拿身衣服,别告诉我你就那一件。”
“你的衣服呢?”
“没心思能住这么久,就没拿第二套。”
江笑将腿从我身上挪开之后,我便去给她取衣服,说到衣服,我还真有一套,是和她约会时刚买的那套衣服,她穿上之后,团缩在炕上,我拿出被子给她盖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拿出几片感冒药给她,下雨之后天气会很冷,更何况她的衣服都被打湿了。
江笑摇了摇头:我没感冒,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就是有点累了,我想睡觉。
我应了一声之后,便被褥铺好,天色也不早了,我和老陈打了声招呼,晚饭不用叫我和江笑了,随后,我们两个人便睡了起来。
江笑背对着我,她的呼吸很平稳,很平静,似乎是真的睡了。
第二天清晨,天气微凉,雨后的街道似乎多了一些别的味道。
和家里人说过一声之后,江笑便送我到车站。
坐上列车之后,我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将行李放好之后,我便在窗外寻找江笑,因为我相信,她也在找我,只是,在列车启动的最后一秒,我还是没找到她。
下了车站之后,牛酥允就在门口等我,上了牛酥允的车后,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疲惫,肖财的事情她确实投入了太多的精力。
牛酥允开了一会儿,便在停在路边临时停车,开门说道:我有点累了,你先开一会儿,我睡个觉。
我点头,便将车开到了小区里。
我将钥匙还给牛酥允后,她头也不回的回到屋子里休息去了,而我也回到自己的家里。
推开门的时候,我甚至认为我走错了,屋子脏乱不堪,泡面的味道和烟酒的味道掺杂在一起,我的鼻子有些受不了,打开窗户之后,就将王乾揪了出来。
王乾捂着耳朵:我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心思后天收拾也来得及啊,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我捂着鼻子:你,今天留给我收拾出来,就现在!!
在王乾回到屋子里收拾干净,把屋子的味道给清理掉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
味道简直一言难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敲了敲牛酥允的家门。
牛酥允很快就开了门,她穿着睡衣,面带疲倦,似乎很快就要睡了。
“干嘛……”
我指了指我的屋子:我家被王乾搞的不成样子,能不能让我去你那里休息一会儿?
牛酥允给我让开一条道,然后关上门,她指了指沙发:你就睡哪里吧,我累了,在我自然醒之前,无论出什么事情,都不准叫我起床。
我答应之后,便在沙发上休息。
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发现牛酥允已经坐在餐桌前吃面了,走过一看,竟然还有我的份。
牛酥允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竟然睡的比我还死,明明这几天忙的都是我啊。
我点头:这几天辛苦你了,进度怎么样了?
牛酥允摇头:不容乐观,我一直以为世界美好,公正不阿,结果呢,你知道吗,我第一次有想打人的冲动,一拳干碎这令人作呕的正义。
我用筷子杵了杵面条:发生什么了?
牛酥允看到我的动作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不吃别霍霍,要吃好好吃。
我赶忙吃了几口面条,牛酥允这才开口说道:如果只是证据不足,被撤诉了,我就不至于这么生气,你知道肖财亲戚的那个嘴脸吗?他说就算你找到了又怎样?我身无分文,房子也值不了多少钱,顶多被送去关几年,我就又出来了。
…………
我捏筷子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先找到证据吧,查民政局了吗?收养应该有记录的吧。
牛酥允喝了一口面汤:上报了,已经在查了,我也调查了一下肖财亲戚家里的情况,真就如他所说,他家徒四壁,一分钱没有,就算把房子卖了,把他的钱都给肖财,那也还不上十分之一,我最生气的就是,真就如他所说,关几年就出来了,反正他没有能力偿还,到最后强制执行,估计也就跟个老赖一样。
…………
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办法,最多,就让他进去,然后呢?财财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决,反而我们也因此浪费了太多的精力,得不偿失。
我渐渐的发现,牛酥允似乎有了些改变,很细微,也可能是因为疲惫,让她变得无精打采,也可能是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失望。
牛酥允将最后一口面汤喝掉之后,便沉默不语,我没有打断她,吃完面之后,我坐在她的对面,感受她散发出来的,细微的情绪波动,人的表情是第三种语言,果真不假,牛酥允的情绪在脸上一览无余,懊恼与不甘。
牛酥允趴在桌子上:小处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好累,好难受,我这是生病了吗?
“你这算生的哪门子病?”
“社会性忧郁恐惧症。”
“没听过这种病”
“那你现在听过了。”
我在牛酥允脸上看到了消沉,在这段时间里,一切的起起落落,都让她变得憔悴,就连眼神,也没有最初见到我时的那样灵动。
我敲了敲桌子:你不是仙女嘛,上去给玉皇大帝打小报告,折他个几十年的阳寿。
牛酥允脸色没有好转,她起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并没有让她的心情有所好转,反而让她跌落了一个更深的谷底。
“仙女下凡,讲究的是七情六欲,渡劫,然后拯救人间苦难,唐僧九九八八十一难,我这才一难,就差点给我打回仙界了。”
牛酥允面露愁容:小处男,我昨天去接你的时候,你跟我打招呼了吗?
我思考了一下:似乎没有,现在补一个还来得及吗?
牛酥允点头:来得及。
“好久不见,牛酥允,最近过得好吗?”
“不算太好,但是我挺开心的,因为你跟我打招呼了,在我的记忆里,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和我打招呼吧。”
我与牛酥允就这样简单的聊天,似乎我们真的回到了那天她接我的时候。
牛酥允将碗筷收到厨房:我们走吧,去思思的咖啡厅看看财财。
我点头答应,跟着牛酥允上了车,在上车之前我回头看了一眼我的屋子,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所以不担心有些东西找不到了,有些东西丢了,倒是我还是比较喜欢整洁一点的,看到王乾还在整理,打扫卫生,我就放心了。
上车之后,我发现牛酥允的副驾驶旁边有烟灰缸,我便拿出一根烟,准备抽一根,没想到牛酥允一把夺过,将烟丢了出去。
牛酥允道:不准抽烟。
我疑惑:为什么?
“我心情不好,不想闻烟味儿。”
“那你的烟灰缸是给谁留的?”
“我摆着好看行不行?我现在一点都不想闻到烟的味道,能收起来吗?”
我将烟收起来之后笑眯眯的指着自己:是给我留的吧,我可不记得你身边有人会抽烟。
“管得着吗你?”
到了牧思思的咖啡店里,只有姜糖在擦桌子,整理柜台,问了之后才知道,牧思思去了外地,节假日之前订的飞机票,昨天的飞机。
牛酥允听到之后并没有感到有多诧异,似乎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牧思思不在这里,她漫步走到肖财养花的地方,肖财就在那里静静的插花,她真的对这些花很精心照料,似乎这就是她唯一的乐趣。
牛酥允在一个距离肖财很近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也走到肖财的前面,她插花很认真,每一束都是她的匠心之作。
她用草绳将一束花编织好之后,便坐在原地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汗。
回过神来肖财这才发现我和牛酥允:诶?酥允姐姐,大哥哥,你们来看财财了。
我点头:财财最近还好吗?
肖财跑到我旁边,拉着我的手向我展示她的成果:财财最近过得可好了,花束卖的也很好,比财财在大街上找人买好多了,你看,大哥哥,这朵花束,是爱意永恒,真诚不变的意思,这朵花束,是友谊坚不可摧,长长久久的意思………
我在肖财旁边,看着她一个一个的介绍,一个一个的讲解,她真的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
我蹲下摸了摸肖财的头:财财,想不想上学?
………
我没有注意到牛酥允的眼神,估计,她很吃惊吧。
肖财疑惑:上学?
我点头:上学,就是教你识字,让你变成一个,有文化的人。
肖财挠了挠头:上学要花很多很多钱的吧,财财还是不要了,我不想去上学,我想要生活。
…………
我起身:财财向往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肖财沉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她扭过头去,摆弄那些花束,她用小手擦了擦花瓣,整理了一下叶子。
在这一刻我似乎明白了,肖财所向往的生活已经不复存在了,她想要爸爸,想要妈妈,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这些年所生活的苦,她能找谁诉说?
我扭头看向牛酥允,她的眼神与最初相遇的时候,差距不断增大,她在这一刻否定了自己对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向往,她痛恨这个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可怜的孩子。
可是世界上从来不缺可怜的人,肖财只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们发现了她,看到了世界的残酷,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肖财似乎摆弄累了,她就坐在地上,看着花束发呆。
我走到店门口,点了一根烟,我并不希望它能够浇灭我的愁容,我只希望它能让我冷静下来。
明明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又不是很热,天气微凉,空气清新的像是一个森林,可是这并没有安慰人的心里。
在我思考让自己的心情如何平复下来的时候,牛酥允走到我的旁边,蹲了下来。
这种画面之间的反差感,她文静的一个贵家发现了,蹲在了我的旁边,我就像是一个该溜子一样,抽着烟,叹着气。
“抽烟,真的可以消愁吗?”牛酥允问道。
我摇头:抽烟不可以浇愁,该愁还是愁,不如喝酒。
“嗯,我也觉得,但是喝酒又太伤身体,小酌一杯又浇不了愁。”
“所以啊,古人说话,真的很有哲理的,举杯消愁愁更愁。”
牛酥允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想什么,也可能是在逃避什么。
等了很久牛酥允开口说道:小处男,啊不,陈秋名,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帮不了,就不帮了,但是,肖财的公道,我一定要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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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听懂牛酥允的意思,她说话很迷,而且这次她说的很认真。
牛酥允接着说道:财财说了,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有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花,有一日三餐她就不会奢求别的什么了,我也相信,如果讨回公道,就能让肖财有爸爸妈妈,那么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回到以前。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慢慢说道:她本应有一个更好的生活。
牛酥允摇头:更好的生活,本质上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你和我的生活也是,一样的,都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为的也是一日三餐,我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你认为肖财可怜,可她不这么认为,她只会觉得,自己是大哥哥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