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云乔穿着新衣坐着租来的马车赶到天宝阁时诗会已经要开始了。
她找了一圈才找到乙班学子所在的位置。
不找不行,诗会位置是根据邀请函划分的,邀请函在乙班学子手里,她若不来找她们随意找个地方站着等会儿就得被赶出去。
这地方除了中间那几张桌椅还有屏风外全是露天的空地,想找地方藏身?那是做梦呢。
“今日诗会邀请的都是诗中翘楚,请诸位以月为题做诗一首,魁首可得今日彩头。
彩头乃是天宝阁一楼的珍宝吉祥碧玉钗,因钗身上刻着一只祥瑞之鸟坊间更喜叫它金鸟报喜钗,科考在即此物最是应景。
诸位若是想好诗句随时可动笔,在下留在台上恭候诸位佳音”
彩头宣布完孟云乔明显感觉今日来的这些人积极性打消了不少。
排在她们前面书生穿着的女子原本脚都迈出去了,就等着彩头宣布完她第一个冲上去写诗,她对这次很有信心,她一定能行。
但听到彩头后她又退回去了,吉祥碧玉钗天宝阁售价一百两,这次的彩头远不如从前。
和她同一个心思的人不少,瞧站地位置出去的多是各书塾书院准备下场科举的学子。
因每个人才学不同,作诗赢彩头这一项没多久就草草结束了。
下一项就是到场之人可以自由活动,结交新朋友。
孟云乔和乙班的同窗们聊了几句之后发现大家都没有想去结交的人,不如就随意逛逛,等时辰差不多了再离开。
孟云乔没走出多远就听几道声音在说“商贾低贱,即便有万贯家财也改不了自己是最底层的低贱事实……”
孟云乔本没想理会,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说什么你要是都往心里去岂不是要被这无用的气气死。
然而,她不想理别人,别人非要找她。
孟云乔要换脚的腿还没等迈出去呢她就被人贴脸开大了。
果然,她就不适合出门。
孟云乔转身直奔几人而去。
“在下竟不知自己如此遭诸位惦念,我孟家酒楼菜鲜味美,伙计亲切有礼从不赚黑心钱。
若无商铺,敢问诸位吃穿所用从何而来?
若无商铺,贫苦百姓无处做工如何养活一家老小?
女皇宽厚仁慈许商贾之女科考入仕为国效力,怎的到了诸位口中就成了商贾之女低贱不配科考不配入仕?诸位竟对女皇旨意不满?……”
孟云乔可不管她们是什么表情,张嘴就是一顶又一顶大帽子。
“你,你胡说什么,我们何时对女皇陛下不满”,先前说的最欢的女子瞧见周围越来越多打量她和看好戏的眼神,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儿了。
脸瞬间煞白,完了,今日在场的可都是读书人,哪个不想做天子门生?
阁楼里还坐着清安府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孟云乔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都毁了。
皇权至高无上,敢对女皇旨意有微词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找死无异。
该死的孟云乔,她们说的那些话本无人多想,是孟云乔非要上纲上线把她们架在火上烤!!!
“孟云乔,你我同为科考学子,又同是书院学子也算得是同窗,话出口之时还是三思为好免得惹祸上身”,另一人盯着孟云乔眼神不善道。
“在下并不认识诸位,更不知何时得罪过诸位让诸位死抓着在下不放,张嘴闭嘴羞辱之言。诸位的警告在下记下了!”
孟云乔说完看向四周,躬身作揖,“今日真相如何相信诸位才女心中皆有数,云乔恳请诸位帮云乔做个见证。
若是云乔有个三长两短劳烦诸位帮云乔给家中捎个信,儿行千里母父忧思,我父只有我一女,总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骨肉死在何处。
拜托大家了,云乔谢过诸位”
孟云乔这一礼行的格外郑重,久久都未起身。
今日在场大半数才女都是为了前程常年孤身在外求学的,孟云乔这番话不禁勾起了她们心底的柔软,突然想家了。
突然想回家看看生养自己的母父身体可好?
为了挣银钱给她们读书是不是也受尽旁人的白眼和羞辱?
是不是累的弯了腰……
“快起来,这个见证我们帮你做,一人她们敢害,我们这么多人不信她们也敢动,若你真的出事我等必闹上府衙为你讨个公道”
“对,若你出事我等定去府衙为你讨个公道。女皇仁厚为选贤能之士为朝廷分忧特许商贾之女科考入仕,女皇旨意岂容旁人置喙……”
她就是商贾之女,只是母父为了她能安心读书不被书院学子针对把她送去了姑母家。
她何曾想寄人篱下?
可这世间就是这般现实,不管你学识如何,只要你出身商贾,就要被打上低贱的标签,就要被人瞧不起。
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朝廷重臣,难道她们就不经商吗?
不,她们经商,不然她们富贵的生活如何维持?
可却无人敢说她们,只因惹不起。
而她们这种没权势的人家就要受尽欺凌。
她敬佩面前这个不卑不亢的女子,同样出身商贾,她比自己强出太多,至少她敢说不,至少她勇于直面自己的出身……
那她也勇敢一回吧,或者说任性一回,没准儿商贾之女就能不再受欺凌了呢……
读书人都喜自诩正义,爱打抱不平。
孟云乔这番话成功激起了她们被需要的热血,情绪上头纷纷开口要给孟云乔讨公道。
“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诗会上闹事成何体统!”,呵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围观众人纷纷后退几步让出一条路来。
待看清来的一行人是谁后连忙行礼,“学生见过知府大人,同知大人……”
有跪有站,场面有点混乱。
孟云乔一眼就瞧见了落后为首之人半步的周同知,倒是巧了,不用她专门跑一趟了。
“你们在此缘何吵吵闹闹?天宝阁为给科考学子们送个好彩头才办了诗会,尔等身为读书人怎可如此无礼!……”
“知府大人,不是学生无礼,是她们,是她们无礼在先挑起事端……藐视女皇威严”
都不用孟云乔开口,周围的才女们就争先恐后把事情讲完了,还给几人扣了个藐视皇权的帽子。
落在后面的天宝阁掌柜瞧见挤在一起的几人是谁后眼前一黑,脑袋嗡嗡的,真会给她惹祸啊!
“大人,天宝阁本意是想要为不久后的府试送个好彩头,学子们日日读书临近府试也好出来透透气,没成想会闹成这般局面。
既然有人在我天宝阁受了委屈,我天宝阁愿以厚礼相赠当做赔礼,今日之事就当给谭某一个薄面就此揭过可好?”
韩知府瞥了一眼天宝阁东家,又扫了一眼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几人。
“闹事之事既无人伤亡便就此揭过,但,嗯藐视皇威置疑女皇必须受罚,身为读书人竟不懂天子威仪日后也不必在科考了!来人,押回大牢”
韩知府短短几句话算是彻底断了她们科举之路,进了大狱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天宝阁掌柜听到后面两句话直接就昏过去了完了,全完了……
谭元青闻声歪头往后扫了一眼,神情淡漠,谭家的害虫又少了几个,不枉她费心布局纵得她们母女无法无天。
羞辱孟云乔的几人直到被押走都没想明白从前排挤别人从未失过手的法子今日怎么没用了,不仅如此竟还毁了她们自己?
“谭姨救我,谭姨我是冤枉的,我是谭,唔唔”
没等她喊完就被衙役堵住了嘴,除了挣扎她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