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槐的得意,在霍桑华不以为意的笑容里,显得苍白无力。
她有些气急败坏,扯住霍桑华的领口——
“你笑什么?!”
“你,真可怜。”霍桑华说,直直地盯着清槐的一双眼睛,近在咫尺,她感觉得到霍桑华比她更加紧张。“其实我从未在意过,齐妃养女的身份,反倒是你们... ...为什么那么在意呢?还不是觉得,你们生来就比我低一头。见着我家落难,我被齐妃养在身边,便觉得我跟你们是一样的,想要在我身上找找平衡。可是呢,最后发现我跟你们还是不一样的,你就恼羞成怒了... ...”
她的笑靥映在清槐的瞳仁深处,清楚感觉到清槐的愤怒在不断加剧。
被霍桑华戳中了要害,清槐的怒气越来越重,她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近乎疯狂的偏执——
她要撕碎霍桑华!
这一刻,她要撕碎霍桑华,才能解心头之恨!
听着门外渐近的脚步声,霍桑华向她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看在清槐眼里,愤怒更甚!
清槐一把推开霍桑华。
她本就病重、浑身无力,被清槐这么一推,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
和她算准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主屋的门被推开了,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她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实在是病得太厉害了,她也没想到,会在倒地的那个瞬间突然失去意识。
进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
甚至都不曾有机会看清楚。
夜色渐深。
“咳... ...咳咳咳... ...咳... ...”沙哑的咳声从床幔里传来,那声音虚弱到让人听了都会觉得,她是活不到天亮了。
许是需要一些水。
接着,霍桑华就见一只手端着些水送了进来,隔着床幔,她以为外面站着的是谢凛。
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她从那人手中接过了茶盏,捧着就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茶盏里的水立刻见了底。“再... ...再来一些... ...”
霍桑华把茶盏递了出去,恳求“谢凛”再帮她盛些过来。
外面的人分明犹豫了下,但还是接过了她递出去的茶盏,很快又盛了一杯送进来。
霍桑华又喝了个干净,将茶盏还给他。“多谢。”
说罢,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拖着被子便又躺了下去。
可那人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停在床幔外,迟疑着开了口。“你还是烧得很难受吗?”
霍桑华当即睁圆了一双眼睛!
这声音,不是谢凛... ...是谢舒?!
她迅速向床幔外的人影看去,死死攥着被子的边,然后发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这不是谢凛的屋子。“大... ...大公子?”
“是我。”谢舒的声音听起来依旧从容,“你昏倒了,院子里也没有... ...信得过的人伺候,我就只能先将你带回来了。你可以再睡一下,医士方才来过,为你诊了脉。说你是惊风受寒,开了药方,正在炉子熬煮着。”
“多... ...多谢。”霍桑华这才想到,她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
那个刚刚进门的身影,原来是谢舒!
“我还... ...让人去找了阿凛,他快回来了,你且安心在此等一会就好。”谢舒很仔细地将每一件事都做了安排。
好像是在担心,吓着了她一样。
只为了让她留在这里,安心养病。
霍桑华隐约点了头,既然是这样,她也就接受了。只不过... ...
“大公子,那... ...清槐呢?”
方才她听谢舒说,她院子里没有信得过的人伺候,这话应该是听到了清槐对她所说的那些之后... ...
才有的判断。
看来谢舒果然知道了清槐的真面目。
这就让她不禁好奇,此时此刻的清槐怎么样了。
“... ...清槐虽是你的陪嫁女婢,可身在谢家,也得守谢家的规矩。恶奴欺主,心存不善,我不好处置她,只先命人将她关了起来,待你好些再亲自决定她的去留吧。”谢舒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的。
说到底——
清槐也算是她的陪嫁。无论做了什么样的错事,也该由得她这个名义上的正主审问,决定是否发卖。
霍桑华听谢舒交代完这些,仍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心中不安。“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 ...”谢舒的表情隐在帘幔外面,难辨其意。
屋里的光线昏暗,是为了让她可以好好休息。
这会儿,二人相对无言,气氛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有些尴尬。
“你... ...不应该是会被刁奴所欺的。”谢舒还是开口问出了心中疑惑,他实在想不通,印象里的霍桑华是个有几分狡猾,心思敏锐的姑娘,甚至能在他尚无觉察之时,提醒他身边的人里出了问题。
可怎么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就好像全然没了对策,只能傻傻任由刁奴欺负... ...
这太不像她了。
谢舒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所以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她,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知你自幼长在宫里,处处受人所限,宫里的宫人也大都揣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心思,拜高踩低欺软怕硬,你定是受了很多委屈。”
霍桑华偏着头向帘幔外看去,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谢舒的表情。
她很惊讶,也很... ...慌张。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想到,霍桑华在宫里养成的性子,是因为受多了欺负。
许多委屈顿时便有些藏不住了。
“清槐她们几个,对你并不友善,应该不是你在宫里相处和睦的姐妹们。那就应该是齐妃指派给你... ...也不对,准确的说,恐怕是齐妃用来约束你的,哪怕你离开了皇宫,也要让你的一言一行尽在她的掌控之中。”趁着霍桑华刚刚睡着,谢舒想了很多事情,隔着床幔,他曾打量起霍桑华若隐若现的那张脸。
竟生出了些许怜悯之意。
她如今也只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宫里也有公主,像她这样年岁的,本该无忧无虑的玩闹才是。
有人宠着,护着,疼惜着。
可她病得那样厉害,竟还能忍着... ...
回想起桑华刚刚疼得要命,却只是蜷缩起身子,强忍疼痛的模样。
他未必就比桑华的感受好到哪里去。
于是隔着一层床幔,一直守着她到醒来。
她在床幔里疼得直冒冷汗,蜷缩起来也不抵身上的疼痛,隐隐发出痛极的哀鸣。他就在床幔外面,焦急地盼着她能好起来... ...
“你可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齐妃手里吗?让你时常感受到威胁的人,可是齐妃?”
谢舒明知这样的话大逆不道,可看着她那样难过,却还是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