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夕善心大发,将黄净施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你在想木棍是怎么断的,对不对?”
这把声音明明很软,绝大部分人听了都会觉得舒心悦耳,此刻听在黄净施耳中,却像平地惊雷,吓得她动弹不得。
黄净施定了定神,结结巴巴:“怎……怎么会断呢?道具老师真是失职。”
“是寸劲。”那手来到黄净施的下巴,轻轻捏住,迫使她和自己四目相对。
“黄老师,你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说传武上不了擂台吗?”
黄净施喉头发紧,嘴唇翕动几下,一个字都答不出来。
白承夕的嗓子中挤出一声低笑:“我告诉你吧,原因之一,是因为传武有太多擂台规则以外的动作。”
说着,她的手缓缓来到对方的颈动脉,轻轻按了一下。
她闭眼感受片刻,这就是扼住脉搏的感觉吗?
生命在指间跳动,嗜血的因子在体内最深处觉醒,白皙的面容露出一丝病态。
“是吗?我不了解这个。”黄净施用尽力气,总算挤出几个字。
三十多度的炎夏,薄棉服包裹的身躯竟然渗出一层冷汗,黄净施微微颤抖着。
“是的,打残了,打死了,就麻烦了,还是以前好,生死状一签,自备棺材。”
白承夕的表情轻描淡写,瞳孔中寒光闪动,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蝼蚁。
黄净施强行提起嘴角,声音发抖,下腹涌起一股尿意:“你说这些干什么?和拍戏有关系吗?”
白承夕桃花眼一弯,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当然有了,你知道吗?只有在影视作品里,才会用刀枪棍棒互相格挡。”
黄净施:“……”
“现实里,我们不会这么挡,你想学吗?我教你怎么应对。”
黄净施脸皮一抖:“我不想学!”
捏住她下巴的手骤然使力,对方那对眼珠微微上浮,露出一片下眼白,正阴恻恻地看着她。
“不,你想学。”
白承夕稍稍退开,嘴角缓缓拉出一道森然的弧度,慢条斯理地从侧边走了个位。
靠近她时,手掌成刀,轻轻在她胳膊上划了一下。
接着,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能会让我们这么应对,这叫闪身截腕,一击就能制敌。用真刀效果最好,整条胳膊都能卸下来,用手刀效果也行,至少能打十天半个月石膏。”
说完,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神色癫狂:“待会儿你别怂,朝这打,我给你展示展示这一招的效果。”
黄净施瞳孔一缩,猛然倒抽一口冷气,几乎跌坐在地上。
白承夕一把搂住她,将她靠在自己肩头,轻轻拍肩安抚。
“别怕,骨折而已。”她轻轻替黄净施擦去面颊上的血珠:“你刚才不是说过吗,拍打戏,磕磕碰碰很常见。”
为了贴合李沥灵的形象,白承夕的戏服并不怎么合身,一截手臂暴露在空气中。
黄净施顺着袖口望进去,才发现那截手臂上肌肉隆起,宛如一条条钢筋在皮下互相交缠。
她被这一幕吓得头皮一炸,顿时汗流如注,周围的声音如洪水般褪去。
外练筋骨皮!
原来习武之人的筋骨是这样的,和健身房里练出的肌肉完全不一样。
强悍,慑人,野性十足,甚至有些狰狞。
这个女人不是花架子,她的骨血里藏着传承千年的杀人术!
怪不得她能和李沥灵融为一体。
她骨子里也是个疯子。
裤裆传来一阵热意,黄净施又窘迫又害怕。
奇怪的味道扩散开来,白承夕耸了耸鼻子,敛去一身煞气,突然变皮:
“黄老师,你水喝少了吧?味好骚啊。”
黄净施整个人僵住,虚弱道:“……别说了”
换别人,可能就善解人意地闭嘴了。
可眼前之人白承夕,谁听她说话都想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她也就仗着会武术,才能全手全脚的活到大。
见黄净施一动不动,她疑惑歪头,继续输出:“黄老师,你不去换裤子吗?你在享受尿泡菊花的感觉吗?”
“菊花泡久了会痛的,我听医生科普过,痛的话,买点香油抹抹就好了,镇上小卖部有卖,二十块一瓶。”
“啊——!闭嘴!”黄净施跺了跺脚,发出一声尖锐爆鸣,大跨步跑走了。
助理看到眼前这一幕,瞬间瞪大了双眼,她已经很久没看到黄老师跑这么快了,这段时间她仿佛腿脚粘粘,步子迈得特别小。
没想到和白老师一对戏,腿脚就利索了。
白老师难不成是当代华佗?
被误认为华佗的白承夕原地懵逼。
这人什么毛病?
给她分享偏方怎么还跑了?
不知好歹,就该骗她抹辣椒油!
不远处,洪见山练武三十多年,两个女演员对峙的场面他一帧不落地看在眼里。
黄净施竟然敢欺负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女主角!
他被气得冒烟,没好气地噎了付南空一句:“付总,你是看我拍得太顺利,才派黄净施来增加难度的吗?”
付南空是个人精,一眼便看出两个女演员的矛盾。
他一边恼于黄净施的胆大包天,一边觉得白承夕又凶又可爱。
那一棍子朝她头部打去时,他心脏剧跳,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
无视掉洪见山,付南空顾不得腿脚不便,拄着手杖急匆匆来到白承夕身边。
他单手握住女孩纤弱的肩膀,神色担忧:“小夕,你没事吧?”
白承夕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没事啊。”
她能有什么事,有空关心她不如去关心自家的好员工,菊花说不定都泡囊了。
真是搞不懂黄净施,胆子小还敢作妖。
哪像她,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踏入剧组的那一刻,就缩成一颗小鹌鹑蛋。
只要怂过这六七十天,踏出剧组,她又是一条英雌。
付南空苦笑:“刚刚我以为你要挨下那一棍。”
白承夕像是听到什么乐子,倏然一笑:“我又不傻,有没有危险,我还是能分辨的。”
“幸好你不傻。”付南空眼中凝起一抹浓重而陌生的情愫。
白承夕:“……”
又是这种奇怪的眼神,好像在看她,又好像落在很远的地方。
“你放心,我会教训她,保证不让你吃亏。”
说着,付南空抬手想要抚她的脸。
白承夕偏头躲开,退后一步保持距离:“不用了,她现在应该没空作妖了。”
付南空的手滞在空中,心中一阵失落。
他垂下手暗暗握拳,眸底漆黑,凝着一丝不确定,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你是不是还在介意那天的事?”
最近,他的变化很大。
好的身体,好的情绪,都在慢慢回归。
只是那个让他改变的人,似乎在逃避。
原因只可能是那天……
“不介意。”
白承夕老实回答,不仅不介意,甚至都快忘了。
听她这么说,付南空顿了顿。
随即,他眼尾一弯,眸子里仿佛荡开一圈圈波浪,温柔如水。
“不介意就好,不介意就好。”
他喃喃两遍,似乎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几秒后,他长舒一口气,轻声说:“中午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只要她不介意,他就有机会一点点来。
他会带她见家长。
家庭,事业他都有能力给她。
只是她现在的态度很逃避,不能逼得太紧。
感情就像手中沙,捏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当务之急,是让她不再抵触自己。
付南空不由得埋怨自己那天犯糊涂,要是那天能克制住,也不至于将她越推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