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的鹿府阒然无声,守在门外的小厮都有些打瞌睡,但是在听见脚步声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见来人,顿时一惊,连忙上前道:“大公子。”
鹿云松看向他,问:“家主可在?”
小厮点点头:“在的,家主在里面,可需要小的前去通报?”
“不用,你先退下吧。”鹿云松屏退小厮,抬步走进了书房。
书房的布局多年未变,正门进去是两张雕花连坐太师椅,上方挂着收集来的名家画作,而右边绕过一张黑漆描金边纳绣屏风,就是一套正摆的楠木书桌。
鹿春生站在桌后,手中提着毛笔,时而写写画画,时而认真观摩,听见动静,头也没抬,淡淡问:“与你娘谈好了?”
“谈好了。”鹿云松走上前,笑着说:“阿娘是个心软的人,不会让我难做的。”
鹿春生这才抬起眼睛看他:“真的决定好就是他了?”
鹿云松点头:“决定好了,就是他。”
鹿春生道:“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这段时间鹿家不安稳,还是先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比较好。”
“我知道。”鹿春生的爽快,完全超乎鹿云松的意料,他本以为鹿春生会是最接受不了这件事的人,没想对方到竟会直接答应,“爹,阿娘都是我说了很多,才不得已妥协,您为何问也没问,就直接答应了?”
鹿春生看了他一眼:“你可还记得你二叔?”
“二叔?”鹿云松道:“您是说早逝的那位?”
鹿春生放下毛笔,双手背于身后,看向虚空:“你二叔喜欢的人也是男人,那时候我很不理解,一个男人,怎么就能让他放弃一切,直到那个男人为了救你二叔,被断了四肢,丢了性命,我才终于看明白了。”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只要是互相喜欢对方,又有什么区别,人生在世,有一人真心爱着你,这便够了。”
“松儿,为父之前带着偏见,眼睁睁看着你二叔因为心爱之人郁郁而终,那是父亲一辈子的遗憾,我不想让你也走上这条路。”鹿春生走了两步,到了鹿云松跟前,沉声道:“爹只希望你余生过得高兴。”
鹿云松没想到其中竟还有这样的故事,光是听鹿春生的描述,就能感受到其中痛苦,想必当时的二叔,肯定很绝望。
“您放心,我不会像二叔一样的。”鹿云松保证道:“不管是阿晚还是您和阿娘,我都会保护好的。”
“这一点我倒是不怀疑,不过,这两天我们先把鹿家的事解决了,你和那位虞公子暂时放一放。”鹿春生道:“时间紧迫,你要知道轻重缓急。”
鹿家和皇家合作,并不是每一个鹿家人都会同意,所以鹿春生打算移交鹿家主的位置,但移交之前,得安排好所有事宜。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安排好退路,事情繁多,非一日可以解决。
鹿云松想了想,道:“那我去跟阿晚说一声。”
......
而此时的虞溪晚正对着一张请帖发呆,红底金边,上面还有玉兰花纹,确实是鹿家人送来的,可鹿家为什么要给他送请帖?
“送拜帖的人除了让我前去,就没说别的了?”
小厮道:“他们说鹿夫人久闻您的大名,想邀您进府一叙。”
“该不会是陷阱吧?”逐月听见这话,有些怀疑:“这些世家本就不想和朝廷沾边,现在让他们给皇家做事,他们心里肯定不满,主子,要不然您还是别去了。”
逐月说的不无道理,但虞溪晚觉得不是这个,他有一种直觉,鹿夫人叫他前去,不是为了鹿家的事,而是为了鹿云松。
那人固执起来什么话都敢说,只怕是说了什么让鹿夫人觉得必须要见他一面的话。
若是往常,虞溪晚不会犹豫就去了,但此刻的时机,太过微妙。
犹豫了一会儿,虞溪晚道:“你去鹿家回帖,把见面的地方改在酒楼,就说我现在还在守孝,不方便去他们府上拜会。”
小厮应声后就退下回帖去了。
逐月道:“您现在出门不安全,要不我去提前部署?”
“不用了。”虞溪晚说:“鹿夫人见我应该不是为了鹿家的事。”
就是不知鹿云松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虞溪晚揉了揉眉心:“我让你问的事,问清楚了吗?”
“问了。”逐月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我问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没有见过这种,他们说如果真的失忆,想要恢复记忆,也需要一定契机,像鹿公子那样毫无征兆的好起来的,他们从未见过。”
虞溪晚沉吟了片刻,想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你说,当初鹿云松会不会根本没有失忆?”
“应该不会吧.....”逐月皱眉道:“在这之前,你和他可谓是水火不容,他要是真的没有失忆,怎么会容忍你胡编与他的关系。”
“这倒也是。”虞溪晚看着门外暗沉的天色,淡声说:“他之前看见我,可是恨不得杀了我。”
“属下有个问题。”逐月问:“你和鹿公子当初为什么那么仇视对方,是他做了什么吗?”
虞溪晚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最开始是他为了鹿一舟来警告我,我心中不服,就设计陷害他,一来二往,就回不去了。”
那时候他们也不是真的想要置对方于死地,只是想要对方服输,但偏偏他们都不是服输的性格,这一次一个占了上风,下一次,另外一个人必须就要还回去。
“原来如此。”逐月一笑:“这么看来你和鹿公子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虞溪晚笑了笑:“如果不是我们的立场不同,早在第一次见面,我和他应该就是朋友了。”
但是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逐月走出门,抬手接了一滴雨水,道:“此前立场不同,此后就未必了,我看那鹿公子,对你在意的很。”
虞溪晚惊讶:“你也看出来了?”
“......”逐月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他对你的心思,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毕竟鹿云松从来没有遮掩过,若非是虞溪晚不同意,他早就昭告天下了。
虞溪晚没想到缘由竟是如此,尴尬了咳嗽两声:“当我没问过,走吧,去见见这位鹿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