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前。
江岸尴尬地坐在法拉利里，手上拎着几袋外卖，一只脚早跨出去了，半边身子悬着，要蹲不蹲，姿势僵硬定在原地。
看着眼前斑驳的铁门，他怎么就到这来了呢。
又垂眸看了看手里的外卖。
这，买都买了，不吃岂不是浪费。
他才不是特意买给她吃的。
他过来是想找她算账，好补偿他名誉受损。
只不过他刚好嘴馋，想吃麻辣烫，刚好麻辣烫距离这里很近，他顺手而已。
说服自个儿后，江岸心安理得拎着外卖，朝熟悉的楼道走去。
快要到时，他突然停下脚步，眼里布满担忧。
也不知道那女人见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她该不会还在生气吧。
不对不对，她生什么气啊，要生气也是他生气才对。
一想到他堂堂江家大少，被她无情地赶出家门，身上还穿着一套粉红色睡衣，还被人拍上网做成表情包。
嘛滴，老子是有病才会先低头。
原本直走的步子硬生生被他拐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接着就想往回走。
没走出半米，人又回来了。
对着楼道口，长长吁出一口气。
算他上辈子欠她的。
距离他上次到这来也不过才过去一周，可江岸觉得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原本还淡定地一步一台阶，眼看就要到了，索性一步并俩，反正他腿长。
到了发现，门居然开着。
透着门缝，只见叶楠星坐在地上，头无力地垂着。
桌上的手机正亮着光，里面传来一把尖锐的女声。
“死丫头，这个月的钱呢，为什么还不打过来，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你是不是要饿死你弟。”
“我跟你说过了，我手受伤了，接不了单子，现在没钱给你。”
“没钱？现在知道说没钱了，早跟你说过画画没用没用，你偏不听，还浪费那么多钱去学，好啦，现在受了那么一点点的伤就干不了活，没钱用，你要是早听我说，嫁到李家去，哪里还用那么辛苦出来工作，就只赚的那么几个钱，都不够花的。”
叶楠星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眼里充满了无奈，“妈，那老头已经七十多了，我当年才二十，你为了三十万的彩礼费，就要把我给卖了吗？”
对面，女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又怎么啦，我生你养你这么大，你不应该回报给我啊？你弟弟现在才上初中，读书要钱，毕业找工作打点要钱，结婚的时候还要花钱买婚房，你作为姐姐的，怎么就不能为你弟弟牺牲一点了？”
牺牲一点？
在她妈眼中，她弟就是她的一切，而作为女儿的她，永远都是可以被舍弃的那一方。
“凭什么我就要为他牺牲？他是我生的吗？我为什么要负责他一辈子？”
“明明是你们选择把他生下来的，凭什么要我去养他？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就为了拿钱给他花？到底是因为什么？就凭他是你儿子，我只是女儿吗？”
因为激动，身体微微发颤，她甚至感觉到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耳机那边，女人丝毫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对，他是儿子，能给叶家传宗接代，你除了肚皮能生，还有什么用，女人就应该认命。”
“你要是真没钱了，我劝你，还是尽快找个人嫁了吧，你要是不想嫁到李家去，可以，你自己去找人，不过我告诉你，彩礼我要五十万，还有每个月给我们家一万块的生活费，如果男方愿意，我同意让你嫁。”
听完这话，叶楠星自己都笑了。
她妈怎么会认为，有男人愿意花五十万买她这么一个人。
“我要是不乐意呢？”
“不乐意，不乐意你就出去卖啊，你以为我养你这么大，你不用回报这个家啊？趁我还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好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不然到时候，就算你再不愿意，我绑也要把你绑到李家去。”
江岸在门外，把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得一清二楚。
上次叶楠星喝醉，从她含糊不清、语无伦次语言中能听出，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
大为震惊的同时也不得不怀疑，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父母吗？
直到他亲耳听见她和她母亲的谈话内容。
原来，这个世界不是每一位父母都会疼爱他们的子女，在某些人眼中，子女是可以卖价的商品。
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叶楠星并不晓得。
她坐在那，把头深深埋在双膝中间，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似的。
听到有人进来，她头也不抬，吸了口鼻子，操着浓厚的鼻音，道：“放门口就行了。”
对方一直没回应她。
叶楠星以为人早走了，也不抬头，等情绪过去后，这才慢慢站起来。
刚一抬眸，看到大门口站了个人。
男人一身浅灰色休闲服，五官精致，浓黑的发丝往后梳着，偶尔有几根垂下，为他平添了几分野性。
两只手各提着塑料袋，从外包装看看，像是外卖。
叶楠星生硬道：“你怎么在这？”
江岸是什么时候到的？他听到了多少。
一想到他听见她妈说的那些话，叶楠星神色立马沉下去。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那样的话。
小的时候，她还会因为母亲的偏爱而伤心难过，觉得不公平。
当被骂的次数多了，她觉得，这些话好像也不是那么的难听了。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听见的话。
江岸站在那，不动也不吱声，眼里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怜悯，同情。
他在可怜她。
藏在身后的左手紧紧攥成拳，叶楠星看着他，眸色发冷，“不是说再也不出现了吗？怎么？不嫌我这地儿脏脚了？大、少、爷。”
江岸眉头一紧，“叶楠星，你就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
“而且，刚刚那些，不都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吗？”
江岸喉咙一紧。
上次从这里出去，他的确说了不少违心话。
他无从反驳。
对上女人的眼神，原本上涌的脾气被压了下去。
江岸提着外卖，往里走，“给你买了你爱吃的麻辣烫，还有三丝炒饭，知道你不舍得订餐，本少爷……”
顿了顿，继续道：“我还让人给你炖了大骨汤。”
他把外卖盒子一个个码开，又从厨房里洗了双筷子，还顺手拿了勺子。
见叶楠星不过来，他索性把汤端过去，“手受伤了就多喝点这个，这样才能好得快。”
叶楠星看着江岸小心翼翼的神情，又垂眸看他手里的汤。
手一扬。
汤被打翻倒地。